天工院,總裝車間。
死一般的沉寂。
第一次試車的慘烈失敗,如同一塊巨大的烏雲,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匠人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垂頭喪氣,竊竊私語。
“完了,這下全完了。”
“我就說,那玩意兒邪性得很,根本不是我們凡人能掌控的。”
“是啊,那股氣,比山洪暴發還嚇人,差點就出了人命!”
恐懼和失望,如同瘟疫一般,在人群中蔓延。
甚至,鹹陽城裡,已經開始有了一些風言風語。
說那天工院的李源,根本不是什麼“祥瑞”,而是一個煉製邪物的“妖人”。
說他所謂的“蒸汽之心”,不過是自取滅亡的“妖物”,如今妖術失靈,遭了天譴。
這些流言,像一根根無形的毒刺,深深地紮進了天工院眾人的心裡。
公輸石坐在角落,抱著那個被撕裂的法蘭接口,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蒼老的臉上,寫滿了痛苦與不甘。
趙月則是組織著人手,默默地收拾著車間裡的狼藉,但她不時投向那個獨立房間的擔憂目光,卻暴露了她內心的焦慮。
自從試車失敗後,李源就把自己一個人,關進了那間被他改造成“材料實驗室”的房間裡。
整整一天一夜了。
不吃,不喝,也不見任何人。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在裡麵做什麼。
……
材料實驗室內。
李源正趴在一張巨大的木桌前,桌上,擺滿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
有浸泡在桐油裡的麻繩,有混合了動物膠和魚鰾的粘稠膏體,還有一些磨成粉末的礦石。
他的麵前,放著一盞明亮的油燈。
他正用一把小小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將一片塗抹了膠質的麻布,放在火焰上,緩緩烘烤。
“嗤……”
麻布,瞬間被點燃,化為一團火球。
失敗。
李源麵無表情地將燒焦的殘骸扔進一旁的木桶,又拿起另一塊經過不同處理的材料,繼續試驗。
他很清楚問題出在哪裡。
密封。
在高壓和高溫的蒸汽麵前,任何常規的連接方式,都顯得脆弱不堪。
金屬與金屬之間的硬連接,哪怕加工得再精密,在巨大的壓力下,依舊會存在肉眼無法察覺的縫隙。
這些縫隙,就是失敗的根源。
必須在連接處,加入一種,既能承受高溫,又具備一定彈性的,柔性密封材料。
在李源的那個時代,這根本不是問題。
石棉墊,橡膠圈,聚四氟乙烯……有無數種成熟的解決方案。
可在這裡,在這片古老的大秦土地上。
他,一無所有。
他隻能依靠自己腦海中那些淵博的化學和材料學知識,從這個時代現有的物產中,去尋找,去創造,去複現那些“神物”!
橡膠,暫時是不用想了。
那需要複雜的化學工業體係支持。
那麼……
李源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的一本,他讓夏侯嬰從皇家府庫裡找來的,記載著天下奇聞異誌的古老竹簡上。
他拿起竹簡,緩緩展開。
目光,最終定格在了一行小字上。
“西方數萬裡,有不燼之木,燒之不毀,可織以為布,名曰火浣布。”
火浣布!
李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這不就是……石棉嗎!
一種天然的,耐高溫的,纖維狀矽酸鹽類礦物!
它簡直就是為了解決眼下這個難題,而天生準備的材料!
“來人!”
李源猛地站起身,衝到門口,拉開了房門。
守在門口的王二,被嚇了一跳。
“李……李哥?你……你出來了?”
他看到,李源雖然滿眼血絲,麵容憔e悴,但那雙眼睛裡,卻燃燒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