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官署,主事廳。
氣氛跟三天前,天壤之彆。
沒了愁雲慘淡的哭窮大會,也沒了倚老賣老的仗勢欺人。
鑄造場管事王陵,被當眾拖出去的那聲慘嚎,好像還在每個人耳邊響著,變成一道無形的枷鎖,套在了所有舊官僚的脖子上。
快。
高效。
服從。
這三個冰冷的詞,成了現在少府上下的唯一準則。
李賢恭敬的站在下首,彙報各司的進度,他的腰,比之前任何時候都彎的更低,臉上,再看不到一點虛偽的笑,隻剩下發自內心的敬畏。
李源坐在主位上,安靜的聽著。
他知道,這頭叫“少府”的巨獸,在挨過最血腥的敲打後,終於開始收起它藏在腐肉下的爪牙,向它的新主人,低下了那顆高傲百年的頭。
但,隻是低頭,還不夠。
李源要的,不是一頭聽話的,昏昏欲睡的老牛。他要的,是一頭能按照他的意誌,爆發出雷霆之力的鋼鐵猛獸!
“李丞,做得不錯。”
李源淡淡開口,算是對李賢這幾天工作的肯定。
“但這還不夠。”
李賢的心,猛的一緊。
隻見李源平靜的說:“傳我命令,從今天起,天工院跟少府,正式並軌運轉。”
並軌運轉?
李賢一愣,沒聽懂。
沒等他問,趙月已經領著一大批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是一群氣質跟少府這些官老爺們,格格不入的人。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勁裝,身上沒半點官氣,眼神銳利,手上滿是厚厚的老繭,身上帶著一股機油跟鋼鐵混合的味道。
為首的,正是剛接管了鑄造場的,公輸石。
他們,是天工院最核心的技術骨乾。是李源一手培養出來的,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工程師。
“公輸石。”
“在!”
“今天起,鑄造場,考工室,武備庫,這三處所有生產流程的改進,由你全權負責。”
“喏!”
公輸石沒廢話,躬身領命,眼神裡是技術人員特有的自信跟狂熱。
“趙月。”
“在。”
“東織室,上林苑,鐘官署等所有非軍工部門的生產模式改造跟成本核算,由你全權負責。”
“喏。”
趙月還是那副冰山樣的表情,冷靜乾練。
一道道命令,從李源口中,清晰的發出。
一支支來自天工院的技術小隊,被派往了少府的各個關鍵部門。
他們不是去當官,也不是去監工,他們是去傳道。
傳授一種,這個時代的人聞所未聞的,叫標準化跟流水線的,工業福音。
李賢呆呆的看著這一切。
他終於明白了李源說的“並軌”,是什麼意思。
這個年輕人,根本不屑於,也不信任少府這套早已腐朽的官僚班底。
他要用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刀,插進這頭巨獸的心臟,從內部,給它來一場徹徹底底的換血!
一場生產力革命,就用這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在整個少府,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鑄造場。
鐵錘敲擊的巨響,不再雜亂無章。
在公輸石帶的技術小隊指導下,上百名鐵匠,被分成了十幾個小組。
有的組,隻負責熔煉鋼鐵,控製火候。
有的組,隻負責將燒紅的鐵塊,鍛打成標準的劍胚。
有的組,則隻負責對冷卻後的劍胚,進行淬火跟開刃。
一把劍的誕生,被分解成幾十道獨立的,簡單的工序。
每道工序,都有天工院的匠人,拿著李源親手畫的圖紙,用遊標卡尺,嚴格的核對著每個尺寸。
“這裡!厚了半分!重鍛!”
“這處!弧度不對!報廢!”
起初,那些倚老賣長的老鐵匠們,對此極為不屑。
他們打了一輩子鐵,靠的是手感,是經驗,什麼時候需要用這些冰冷的規矩來束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