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廝殺,還在繼續。
但,某種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高台之上,匈奴大單於頭曼,崩潰了。
這個消息,像一陣比北境寒風還要刺骨的瘟疫,用一種看不見卻又不可思議的速度,傳遍了整個支離破碎的戰場。
起初,沒人相信。
“什麼?大單於瘋了?”
一個正在絕望中,組織著自己部落最後的勇士,試圖從一個火力缺口突圍的萬夫長,在聽到這個從後方潰兵傳來的消息時,勃然大怒。
他一刀,就將那個動搖軍心的士兵砍下馬。
“妖言惑眾者,斬!”
可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上百個從王庭衛隊方向逃來的士兵,都帶來了同一個,讓他們絕望的消息。
“大單於瘋了!他要自殺!”
“王庭衛隊亂了!冒頓王子劫持了大單於,帶人跑了!”
當這最後一根支撐他們信念的,名為“信仰”的支柱轟然崩塌時。
整個匈奴大軍,那僅存的一點可憐的戰意,也隨之煙消雲散。
全線崩潰!
“跑啊!大單於都不要我們了!”
“長生天拋棄我們了!這是惡魔的土地!”
那一聲聲發自靈魂的,充滿極致恐懼的哭喊,取代了之前的戰吼。
成千上萬的匈奴士兵,喪失了鬥誌。
他們扔掉手裡的彎刀,丟下那代表勇士榮耀的旗幟,像一群被捅了窩的無頭蒼蠅,又像被猛虎追趕的綿羊。
他們不顧一切,撥轉馬頭,丟盔棄甲,向著四麵八方,向著他們來時的草原,瘋狂的四散奔逃!
混亂,踐踏,自相殘殺。
在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潰敗麵前,人性的醜惡暴露無遺。
……
在那片混亂的潰軍洪流之中,有一支隊伍是例外。
冒頓。
他用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平靜的看了一眼身後那片已化為人間煉獄的戰場。
看了一眼那些曾經是他父親的子民,此刻卻像牲畜一樣被秦人的追兵肆意獵殺,收割的同族。
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沒有半分動容。
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絕對的理智。
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輸的連底褲都沒剩下。
在確認了這個事實之後,這位年輕的草原梟雄,沒有絲毫猶豫,更沒有半分遲疑。
“我們走。”
他對自己身邊那僅存的,依舊對他保持絕對忠誠的幾百名心腹親衛,下達了簡潔的命令。
他看了一眼那個被他命人用繩索捆著,像一具行屍走肉般被架在馬背上的父親,頭曼單於。
他那張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法察覺的,混雜著輕蔑與決斷的神情。
這個老人,已經沒用了。
但他的身份,他“大單於”的名號,在自己掌控草原之前,還有著最後的利用價值。
“傳令下去。”
冒頓的聲音,清晰而果決,帶著一種與這場大潰敗格格不入的從容。
“收攏所有還能作戰的狼騎勇士,集結所有還聽從我們號令的部落首領。”
“不要管那些潰兵,不要戀戰,更不要回頭。”
他撥轉馬頭,那雙狼一般的眸子望向了草原最深處,那片廣袤無垠的未知之地。
“我們,向西撤退。”
這位未來的草原霸主,當機立斷,沒有半分拖泥帶水,挾持著自己失魂落魄的父親,集結起身邊的最後一點心腹力量,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果斷的從這片潰爛的戰場上切割出去。
他要為自己,也為匈奴,保留下最後的,也是最精銳的複仇火種。
……
中央指揮塔。
“報告!發現敵軍大規模潰逃跡象!”
“報告!七號區域敵軍已放棄抵抗!全員向北潰散!”
“報告!敵軍帥旗已倒!敵軍總指揮部人去樓空!”
捷報,一道接著一道,從信號塔雪片般的傳來!
聽著耳邊那一聲聲因激動而變得尖銳的彙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