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鹹陽褪去了白日的喧囂,陷入某種安靜。
隻有城南的丞相府,書房裡,依舊燈火通明。
壓抑。
一種能讓空氣凝固的氣氛,罩著這間雅致的書房。
大秦帝國的丞相李斯,就那麼端坐在書案之後。
他沒有批閱堆積如山的奏折,也沒有品嘗案幾上那杯涼透的香茗。
他隻是沉默的坐著,目光穿過窗欞,投向遠處那片被夜色籠罩的巍峨宮城。
他臉上一片空白。
平靜的如同一座沒有溫度的石雕。
但那雙藏在陰影中的眸子裡,卻翻湧著能燒掉一切的火。
章台宮的密談結束了。
消息像一陣無聲的陰風,從宮牆裡吹出來,吹進了這座丞相府。
沒有封侯。
李源那個黃口小兒,沒有被陛下用一個徹侯的虛位,徹底踢出權力的中樞。
不僅如此。
他反而得到了更多!
多到讓李斯都心悸的...更多!
一座在驪山的廢棄地宮,一個官方地圖上早被抹掉的地方。
那裡將成為所謂鐵鷹銳士計劃的秘密搖籃。
還有。
一枚能調動京畿之內一切資源的空白金牌。
以及比金牌本身更可怕的......
先斬後奏之權。
“砰!”
一聲沉悶的輕響。
李斯手裡那隻價值連城的白玉茶杯,終是承受不住指節的力量,被無聲的捏出了一道道細密裂紋。
他輸了。
在麒麟殿的朝堂之爭上,他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而這一次,在這場發生在章台宮的,他無法參與的君臣密談中,他又輸了。
輸得更徹底。
“好一個李源......”
李斯開口,聲音乾澀,像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好一個劍已鑄鞘當鑄利刃......”
他站起身,在書房內來回踱步。
腳下的名貴波斯地毯,無聲的吞噬著他所有的腳步聲,卻吞噬不了他心裡那愈發洶湧的怒火跟殺機。
他意識到。
正麵的對抗,已經毫無勝算。
隻要始皇帝還沉浸在那個神魔軍團征服世界的瘋狂迷夢中。
李源,就是不可撼動的。
任何試圖從正麵攻擊李源的行為,都無異於螳臂當車,都會被那位帝王毫不留情的碾碎。
想要毀掉他,就不能攻擊他本人。
必須......從內部,讓他那看似宏偉的計劃,徹底崩塌!
李斯停下腳步,眸子裡的火氣退了,換上一種毒蛇樣森寒致命的算計。
他要讓那個計劃,變成一個不斷吞噬帝國資源的無底洞。
他要讓那個計劃,從一開始就陷入泥潭,寸步難行。
他要讓那個年輕人,在一次次的失敗跟挫折中,耗儘所有的才華跟耐心,也耗儘始皇帝對他最後的信任!
這才是最毒也最有效的殺招。
一個完美的計劃,在他心裡一點點成型。
而執行這個計劃,需要一個完美的棋子。
一個身處關鍵位置,足夠聽話也足夠......精通此道的棋子。
李斯的腦海中,冒出個名字。
他走到書案前,提起筆,在一卷空白的竹簡上,寫下了一個名字。
然後,他對著門外,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平靜的吩咐道:
“來人。”
“傳新任少府丞李賢,即刻來見我。”
半個時辰後。
一陣謙卑又急促的腳步聲在書房外響起來。
“下官李賢,拜見丞相大人!”
聲音裡,充滿了諂媚跟恭敬。
李斯沒有立刻讓他進來,而是沉默片刻。
他在享受這種將棋子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感覺。
“進來吧。”
許久,他才淡淡的開口。
書房的門被小心的推開。
一個身材中等樣貌普通的男人,臉上是天生的謙卑笑,他躬著身子,貓一樣的走了進來。
他就是李斯安插進少府的遠房堂弟,新上任的少府丞李賢。
“深夜叨擾,還請丞相大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