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腳下。
李源帶著天工院的核心團隊,第一次踏上這片地圖上被抹掉的土地。就算早有心理準備,也被眼前的景象驚的眉頭一鎖。
這裡曾是前朝某位王侯的離宮。
但一場焚儘一切的大火,早已將當年的亭台樓閣化為一片焦土。
百年風雨侵蝕,隻剩下些斷壁殘垣,掩埋在比人還高的荒草跟荊棘之中。
空氣裡是腐爛衰敗的氣味。
“哎呀呀,李令君,您瞧瞧這地方。”
一個油滑又故作關切的聲音,在李源身後響起。
新上任的少府丞李賢,正帶著幾名少府的老官吏,滿臉堆笑的跟在後麵。
名義上是陪同交接,實則,是來欣賞李源的窘境。
李賢一臉誇張的四處打量,捂著鼻子,扇著風。
“這荒山野嶺的,蛇蟲鼠蟻怕是都快成精了吧?”
“下官真是想不明白,陛下為何會把這麼個不祥之地,賜給令君您當研發基地。”
“要改造這麼個地方,怕是比在平地上新建一座鹹陽宮,都還要費時費力啊!”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晃腦的歎氣,那副我都是為了你好的虛偽模樣,讓人看了就想吐。
李源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壓根沒聽到他的聒噪。
他身後的趙月公輸石等人,也個個麵無表情,專心致誌的勘察著地形,將李賢和他的那幫官吏當成了空氣。
這種無視,讓李賢心裡暗恨,但他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真誠”了。
很快,在一片幾乎被藤蔓完全覆蓋的峭壁之下,李源停住了腳步。
公輸石上前,用工兵鏟撥開厚厚的藤蔓和腐土,一座早已坍塌過半的石門,露出了它被歲月侵蝕的斑駁不堪。
“令君,入口找到了。”
“開。”
李源隻吐出一個字。
幾名天工院的護衛上前,合力推開了那扇重逾千斤的石門。
“吱呀...”
一聲刺耳的,瀕死呻吟般的摩擦聲後,一股更加濃鬱的,混雜著黴味跟塵土的陳腐空氣,從那漆黑的洞口中撲麵而來。
眾人舉著火把,魚貫而入。
地宮之內,比地上的廢墟更加破敗。
甬道狹長,兩側的石壁上布滿了青苔水漬,腳下的石磚早已碎裂,到處都是塌方的碎石跟盤根錯節的樹根。
空氣潮濕壓抑,火把的光亮,隻能照亮前方數尺的範圍,更深處,是讓人心悸的濃重黑暗。
“哎呀!我的老天!”
李賢跟在後麵,再次發出誇張的驚呼。
“這裡麵又濕又暗,簡直跟個亂葬崗一樣!這要是哪天塌了方,把人活埋在裡麵,可如何是好?”
他湊到李源身邊,苦口婆心的勸道:
“令君,聽下官一句勸吧。您是萬金之軀,何必在這種鬼地方自找麻煩?”
“依我看,還是儘快上報陛下,換個地方吧。鹹陽城外那麼多閒置的官署,總比這強百倍啊!”
李源依舊沒有理他。
他隻是靜靜的走著,冷靜的目光掃過這片廢墟的每一寸角落。
他在評估,在計算,在用他那超越時代的知識,規劃著這座地下神國的未來藍圖。
終於,在一處稍微寬敞些的地下大廳中,李源停下了腳步。
這裡曾經或許是地宮的主殿,但此刻穹頂塌陷了一半,巨大的石柱東倒西歪,看上去搖搖欲墜。
“李令君,您看......”
李賢那討人厭的聲音又想響起。
但這一次,李源連聒噪的機會都沒再給他。
他轉身,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眼神,瞥了李賢一眼。
僅僅一眼,便讓李賢感覺掉進冰窟窿,把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
李源對著身後的趙月,輕輕點了點頭。
趙月會意,上前一步。
她從懷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用麻繩捆紮的結結實實的竹簡。
那竹簡的厚度,幾乎有尋常奏章的十倍之多,沉甸甸的,分量驚人。
她走到李賢麵前,將那卷竹簡遞了過去。
“李丞。”
趙月的聲音,和她的表情一樣冰冷。
“這是我們天工院,為鐵鷹銳士計劃第一期工程,所擬定的物資清單。還請少府,儘快協調撥付。”
李賢看著那厚厚的竹簡,微微一愣。
他臉上依舊掛著那職業的假笑,伸手接過。
心中卻在冷笑。
清單?我倒要看看,你能寫出什麼花來!
他慢條斯理的解開麻繩,緩緩的展開了第一卷竹簡。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