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又失敗了。
刺耳的蒸汽泄露聲還在測試室裡響著,給第二次的失敗奏著哀樂。
觀察室裡,那片剛因為指針要到頂了爆出的狂歡,一下停了。
所有人的笑都僵在臉上。
一股比第一次炸了後更濃的,叫“就差一步”的失落跟挫敗感,又一次淹沒了每個人。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就差一點......就差最後一點點了啊!”
一個年輕的工匠,無力的跪在地上,用拳頭狠狠的捶著地麵,眼睛裡全是無法接受的痛苦。
公輸石那張剛還因為激動漲紅的老臉,一下變得煞白。
他死死的盯著那個還在噴著白霧的閥門,那雙渾濁的老眼裡,全是深深的困惑跟不甘。
蜂巢結構,是對的。
天工二號合金,也是對的。
它們成功的扛住了那魔鬼一樣的壓力。
可為什麼?
為什麼會敗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閥門上?
第二次的失敗,比第一次更打擊士氣。
因為第一次,他們敗給了認知,敗給了那跨不過去的技術天塹。
而這一次,他們卻是在馬上就要摸到成功頂峰的時候,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狠狠的踹了下去。
那種感覺,比直接的失敗,更讓人絕望。
觀察室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失落中,沒人注意到。
在所有人裡,隻有一個是例外,沒有失落,沒有挫敗,更沒有不甘。
李源。
他隻是安靜的站在那裡,臉上沒什麼表情。
在那刺耳的蒸汽泄露聲響起的瞬間,他那雙一直平靜的眸子,閃過了一道冷到嚇人的寒光。
他的目光,沒去看那飛速掉下來的壓力表。
也沒去看周圍那些垂頭喪氣的工匠。
他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狼,目光死的,鎖定在那個爆開的,還在噴著白霧的黃銅閥門上。
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又一次的技術意外。
隻有他知道。
不。
這不是意外。
李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沒任何溫度的弧度。
“封鎖現場。”
李源平靜的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權威。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靠近測試室半步。”
說完,他便在所有人那困惑的注視下,親自走進了那間還彌漫著高溫蒸汽,充滿了危險的測試室。
他走到了那台失敗的原型機前。
他慢慢蹲下身,無視那依舊燙人的金屬溫度,將那枚徹底爆裂變形的黃銅閥門,從管道上,完整的取了下來。
他將閥門托在掌心,仔細的端詳著。
公輸石跟墨三也跟了進來。
“令君,這......這是為什麼?”
公輸石的聲音乾澀,他以為李源是在為這次的失敗找技術原因。
“這閥門用的銅料,是最好的,鑄造工藝也絕對沒問題,為什麼會...”
李源沒有回答。
他隻是用手指,輕輕的,在那閥門的斷口處,來回摩挲著。
那裡,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的跟頭發絲一樣的劃痕。
那道劃痕,很淺,很隱蔽。
如果不是李源這種有著遠超時代知識的頂級工程師,用一種近乎變態的,專門找茬的眼光去看,根本不可能發現。
它不像是自然磨損,更不像是高壓衝擊造成的斷裂。
它的邊緣,帶著一種無比規整的,屬於某種極細的銼刀類工具打磨後,才會留下的人工痕跡。
泄露?
不。
這是謀殺。
一場針對這個時代最偉大造物的,蓄意的卑劣的謀殺。
“我明白了。”
李源慢慢站起身,將那枚小小的閥門,緊緊的攥在手心。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但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已經是一片冰冷的,如同萬年玄冰一樣的森寒。
回到觀察室,李源沒有當眾說出自己的發現。
一旦公開,必然會搞得整個基地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