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室內,沒了一點聲音。
所有人都跟被施了定身法,傻傻看著那個抱著李源大腿,涕泗橫流,不斷將自己額頭磕的鮮血淋漓的工匠劉四。
那一聲聲充滿悔恨跟恐懼的嘶吼,還在空曠的石室中回蕩。
“不是意外!”
“是我紮的孔!”
“是他們逼我的!”
每個字都砸的工匠們心裡發懵。
他們臉上的茫然跟失落,一下變成了震驚憤怒還有一種被欺騙被背叛的巨大屈辱!
原來,第二次的失敗,不是技術問題。
不是令君大人的設計有瑕疵。
而是因為他們之中,出了一個卑劣無恥的叛徒!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
他們看著那個還在地上不斷磕頭的身影,眼神裡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跟殺意。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劉四早已被千刀萬剮。
李源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隻是安靜的,居高臨下的,看著腳下這個已經徹底崩潰的,可憐又可恨的男人。
他緩緩的,將自己的腿,從劉四的懷裡抽了出來。
他沒有再多看劉四一眼,而是轉身,對著身後早已臉色鐵青的王二,平靜的說:
“把他帶下去。”
“嚴加看管。”
“將他口中所有的人跟事,一字不差的,全都給我錄成供詞。”
“喏!”
王二虎目圓睜,一把拎起癱軟如泥的劉四,像拖著一條死狗,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測試室。
整個測試室,隻剩下李源跟一群臉色各異的工匠。
恐慌憤怒還有後怕。
各種情緒在人群中交織。
“肅靜。”
李源冰冷的聲音響起,像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騷動的人心之上。
他環視著那一張張或憤怒或不安的臉,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你們在憤怒,在後怕。”
“但我要告訴你們。”
“任何偉大的事業,都不可能一帆風順。”
“有來自技術的挑戰,也必然有來自人心的鬼蜮。”
李源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是一種超乎年齡的,洞悉一切的冷靜。
“此事,到此為止。”
“從現在起,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關於此事的議論。”
“你們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
“回到你們的崗位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修複好原型機,準備迎接我們最終的勝利。”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迅速安撫了騷動的人心。
對!
令君大人說的對!
我們不該被這些宵小之輩影響!
我們的敵人,是那魔鬼般的參數,是那不可逾越的技術壁壘!
而不是這些躲在陰溝裡的老鼠!
工匠們眼中的憤怒跟恐慌,漸漸被一種更加堅定的,對技術本身的狂熱跟執著所取代。
他們看著那個平靜的,仿佛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年輕人,心中那因為兩次失敗而動搖的信心,再次變得無比堅定。
隻要令君大人還在。
天,就塌不下來!
……
當天深夜。
驪山地宮,那間屬於李源的,守衛最森嚴的總設計室內。
燈火通明。
李源端坐在案前,手中拿著一支筆,正在一份剛剛由王二親自審訊記錄,又讓劉四畫押確認的口供上,做著最後的批注。
口供的內容,觸目驚心。
但又,不出所料。
幕後的主使,果然是那位新上任的,笑裡藏刀的少府丞,李賢。
而李賢的背後,那條線,則模模糊糊的,指向了那座位於鹹陽城南,氣氛森然的丞相府。
“令君。”
趙月一身黑色勁裝,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李源的身後。
她的臉上,覆蓋著一層冰山般的寒霜。
“消息,要如何遞上去?”
趙月很清楚,這份口供的分量。
它不僅僅是一個工匠的罪證。
它是一封戰書。
一封遞給那位帝國最高統治者的,挑戰他無上權威的,來自某個龐大政治集團的戰書!
一旦處理不好,引爆的,將是一場足以讓整個大秦朝堂都天翻地覆的恐怖政治風暴。
李源放下筆。
他將那份供詞,連同那枚作為物證的,被銼刀破壞過的黃銅閥門,一同裝進了一個早已準備好的,上了三重火漆的黑鐵匣子。
“走最緊急最秘密的渠道。”
李源的聲音平靜無波。
“天亮之前,我要這個匣子,出現在陛下的禦案之上。”
“直接……呈給陛下?”
趙月的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猶豫。
“此事,是否……太過冒險?”
她擔心,如此不留餘地的,近乎於正麵宣戰的行為,會不會徹底激怒李斯那個龐大的利益集團,讓他們使出更瘋狂,更不擇手段的報複。
李源搖了搖頭。
他看向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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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之仁,隻會讓豺狼覺得你軟弱可欺。”
“對付豺狼,唯一的辦法,就是請出能一擊必殺的……”
“獵人。”
……
子時,鹹陽宮。
章台宮內,依舊燈火通明。
年過四十,精力卻依舊旺盛的不像凡人的始皇帝嬴政,還在批閱著堆積如山的奏章。
隻是,他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腦海中,不時閃過驪山地宮的影子,閃過那個年輕人向他描繪的,鐵鷹銳士的宏偉藍圖。
咆哮之心……
進展,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