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中央主工坊內,卻依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那尊兩丈多高的鋼鐵神魔,靜靜地立在工坊的正中央。
它通體閃爍著幽藍的光澤,遍布全身的指示燈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明亮而又深邃。
它仿佛一頭從遠古神話中走出的巨獸,擁有生命,正在沉睡。
那股無形的,冰冷的,充滿了絕對力量感的壓迫力,依舊籠罩著整個空間。
但與昨夜那狂熱到近乎癲狂的氛圍不同。
此刻的工坊內,彌漫著一種緊張而又專注的,屬於戰前的凝重。
那顆“咆哮之心”的轟鳴聲已經被調校到了一個相對平穩的頻率。
但整個“鐵鷹零號機”的機體,依舊在以一種極其細微的幅度,不停地顫抖著。
“動力核心輸出穩定!”
“能源線路一切正常!”
“左腿膝關節液壓模塊,壓力讀數出現千分之三的異常波動!正在排查!”
“右臂肩部傳動齒輪組,溫度比預設值高了五度!冷卻係統加大功率!”
李源、公輸石、墨三,帶著天工院最核心的技術團隊,正在對這台剛剛誕生的神魔,進行著最緊張,也最繁瑣的——
無載人調試。
這具身體太強大了。
強大到它的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足以開山裂石的恐怖力量。
任何一個微小的,不起眼的零件故障,都可能在實際運行中,被這股恐怖的力量無限放大,最終造成災難性的後果。
所以,在王二真正坐進那個“鐵棺材”之前。
李源必須確保,這具神魔的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經絡,每一塊肌肉,都達到了絕對的完美。
這是一個枯燥,繁瑣,又極度考驗耐心和技術的過程。
……
與此同時。
百裡之外的鹹陽宮。
章台宮內,燈火徹夜不息。
大秦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始皇帝嬴政,正端坐於禦案之後。
他的麵前,堆積著如山一般高的奏章竹簡。
可他那雙曾吞並六國,俯瞰天下的鷹目,卻完全沒有焦距。
他的思緒,早已飛出了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飛向了東方那座被夜色籠罩的驪山。
已經三天了。
自從三天前,那道“咆哮之心”成功點火的絕密捷報,被送到他的案頭後。
嬴政,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密報中對那聲“新時代轟鳴”的描述。
他的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浮現出李源曾為他展開的那副,名為“鐵鷹銳士”的宏偉藍圖。
有了心臟。
那……
身體呢?
那個高達兩丈,刀槍不入,力能開山裂石的鋼鐵神魔,如今又進展到哪一步了?
他心癢難耐。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即將看到絕世珍寶的孩子,在寶箱打開前的最後一刻,度日如年。
“啪!”
嬴政煩躁地將手中的朱筆,重重地丟在案上。
他看不下去。
這些關於郡縣農桑,邊疆稅收的瑣碎國事,與那個即將誕生的,將為他開啟一個全新神話時代的偉大造物相比,是何等的……索然無味。
他猛地站起身,在那張巨大的,描繪著大秦萬裡疆域的地圖前,來回踱步。
他等不了了。
他一天都等不了了!
“趙高!”
嬴政低沉的,帶著一絲壓抑不住急切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
“奴婢在。”
一個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大殿的陰影中滑出,跪伏在地。
“備車。”
嬴政的聲音不容置疑。
“擺駕驪山!”
“陛下!”
趙高的身體猛地一顫,連忙叩首,聲音尖細而又充滿了惶恐。
“陛下,深夜出巡,於禮不合,更恐……安全有虞啊!”
嬴政的眉頭,瞬間皺起。
他眼中的那股狂熱,漸漸被一絲屬於帝王的冷靜所取代。
他知道趙高說得對。
他現在還不能去。
李源說過,最後的組裝和調試,需要絕對安靜,不受任何外界打擾。
他若親臨,必然會興師動眾,打亂李源的節奏。
可那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渴望,卻像野草一般,在他心中瘋狂滋長,讓他坐立難安。
嬴政的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他死死地盯著地圖上驪山的位置,仿佛想用目光,洞穿那厚重的山體。
最終,他還是按捺住了那股親自前往的衝動。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跪伏在地的趙高,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下達了命令。
“那你,替朕去一趟。”
“記住。”
嬴政的聲音變得緩慢,而又充滿了暗示。
“不要聲張,不要乾涉。”
“你隻是去……探視一下進度。”
“替朕,看一看,問一問……”
嬴政的眼中,再次燃起那股名為“期待”的火焰。
“我大秦的……不朽軍團,究竟……到了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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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高何等聰明。
他瞬間便領會了嬴政那“關切”二字之下,所隱藏的,真正的含義。
催促!
“奴婢,遵旨!”
……
一個時辰後。
一輛毫不起眼的黑色馬車,在十幾名黑冰台影密衛的暗中護衛下,悄無聲息地抵達了驪山地宮那戒備森嚴的入口。
趙高從車上走下。
當他看到那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渾身散發著冰冷殺氣的黑冰台死士時,他那見慣了大場麵的心臟,還是忍不住微微一縮。
當那扇由萬斤玄鐵打造,足以抵禦千軍萬馬的巨大閘門,在他麵前發出沉悶的轟鳴,緩緩升起時。
他更是被這股撲麵而來的,屬於帝國的最高機密所獨有的森嚴與肅殺,震懾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跟隨著前來迎接的趙月,一步步走下那通往地底深處的,漫長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