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然的巨響還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
激蕩的氣流卷起漫天塵埃與碎石,形成了一片灰色的濃霧,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整個核心實驗室,死一樣的安靜。
落針可聞。
不,連針落地的聲音都沒有。
時間,空間,仿佛都在那一記石破天驚的重拳之下,被徹底打碎,凝固。
所有人都維持著上一秒的姿勢,張著嘴,瞪著眼,變成了幾百座沒有靈魂的泥塑。
他們的耳朵裡,除了那恐怖巨響留下的尖銳耳鳴,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他們的腦子裡,除了一片因為極致震撼而導致的,茫然的空白,再也無法進行任何思考。
許久。
漫天的煙塵,終於開始緩緩的,不情願的散去。
那麵代表著這個時代最堅固防禦的,厚達三尺的花崗岩牆壁,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猙獰的,邊緣參差不齊的恐怖豁口。
無數的碎石,大的有人頭大小,小的如同齏粉,鋪滿了整個地麵。
一片狼藉。
如同被天神揮舞著巨錘,狠狠砸過的人間。
而在這片毀滅性的廢墟前。
那台名為“鐵鷹零號機”的鋼鐵神魔,依舊保持著出拳的姿勢,靜靜的立在那裡。
一動不動。
它的那隻閃爍著幽藍色澤的鋼鐵拳頭,還懸停在半空。
拳鋒之上,那因為二次精煉而誕生的,玄奧的金屬紋理,在蒸汽燈的照耀下,流淌著冰冷的,不屬於凡世的光。
毫發無損。
連一絲最微不足道的劃痕,都沒有。
它與身後那片狼藉的廢墟,形成了這個世界上,最荒謬,也最震撼的對比。
“咕咚。”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聲微不足道的吞咽聲,像是一道咒語,解開了所有人的定身法。
“我的……老天爺……”
一個年輕的工匠,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雙目無神,喃喃自語。
公輸石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肌肉在不受控製的劇烈抽搐。
他看著那隻拳頭,又看看那麵牆,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震撼?
不。
這個詞,已經遠遠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種,畢生的認知,畢生引以為傲的機關術學識,被一種更偉大的,神明般的力量,徹底碾碎後,所帶來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戰栗!
他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了。
令君大人,從來不是在製造什麼“奇技淫巧”。
他是在……創世!
創造一個,屬於鋼鐵與咆哮的,全新的神話時代!
而他們,都是這場神跡的,見證者。
另一邊。
夏侯嬰,這位黑冰台的統領,大秦帝國的鐵血爪牙,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握住了腰間劍柄。
他握得很緊。
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
他那張藏在麵具後的臉,早已沒了往日的冰冷與鎮定。
隻剩下一片,因為看到了超出理解極限的,恐怖事物後,所浮現出的,深深的,無法抑製的……驚駭!
作為帝國最精銳的武士,他知道那麵牆意味著什麼。
那是足以抵擋千軍萬馬,足以讓最精銳的攻城重錘都無功而返的天塹!
可現在。
它被一拳,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打碎了。
他無法想象。
如果這一拳,打在鹹陽的城牆上,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他更無法想象,如果這一拳,打在血肉之軀組成的軍陣之上……
夏侯嬰的後背,瞬間被一層冰冷的汗水浸透。
那不是武器。
那是一尊,行走於人間的……戰爭之神。
然而。
所有人的震撼,所有人的驚駭,所有人的失神。
都比不過一個人。
始皇帝,嬴政。
他依舊站在那裡。
站在那漫天飛舞的塵埃之中。
他的黑色龍袍,被激蕩的氣流吹得獵獵作響。
他沒有看那麵破碎的牆。
也沒有看周圍那些失魂落魄的臣子。
從始至終。
他那雙洞悉了天下,威壓了四海的鷹目,就那麼死死的,一眨不眨的,鎖定著那隻懸停在半空,完美無瑕的……鋼鐵拳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沒有任何人,敢去打擾這位帝王的沉思。
也就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
嬴政的身體,忽然,毫無征兆的,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那雙一直古井無波的眸子裡,有什麼東西,碎了。
緊接著,一股比那台鋼鐵神魔更加恐怖,更加狂暴,更加充滿了原始征服欲的氣息,從這位千古一帝的體內,轟然爆發!
“嗬……”
一聲極輕的,仿佛從胸腔最深處擠壓出來的,意義不明的輕笑,從他的喉嚨裡,溢了出來。
那笑聲,很低。
帶著一絲壓抑。
“嗬嗬……”
笑聲,開始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