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的聲音很輕,卻像一塊巨石,狠狠砸入眾人那因為震驚而一片死寂的心湖。
“就讓它,去作為‘鐵鷹零號機’的第一次,實戰測試數據吧。”
夏侯嬰臉上的青銅麵具,都仿佛無法再掩蓋他此刻那驚駭欲絕的情緒。
他的身體,因為極致的震驚,猛地僵直。
“令君,三思!”
夏侯嬰的聲音,再也無法保持往日的冰冷鎮定,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發自肺腑的驚恐與勸阻。
“那可是三百名訓練有素的亡命死士!”
“他們占據著子午穀的天險,以逸待勞,還布下了不知名的爆炸物陷阱!”
“章邯大人的安危,事關帝國顏麵,不容有失!”
“此等險境,就算調動京畿大營最精銳的鐵鷹銳士,也需要周密部署,步步為營,方能有七成勝算!”
“您……您竟然要隻派……一個人去?”
夏侯嬰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變調。
他甚至懷疑,是不是這位一向算無遺策的年輕令君,因為連日的勞累,終於……瘋了?
“令君,夏侯統領所言極是。”
一直沉默的趙月,也在此刻開口了。
她那清冷的眸子裡,也帶著一絲深深的憂慮。
“零號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原型。”
“它凝聚了整個天工院所有人的心血,更是陛下‘不朽軍團’計劃的根基,其價值……無可估量。”
“它的各項數據,還處在理論階段,從未經曆過如此高強度的實戰。”
“一旦在戰鬥中出現任何意想不到的損傷,甚至是……損毀。”
“那對我們,對整個計劃,都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風險,太大了。”
趙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但話語裡的分量,卻重如泰山。
一時間,整個總設計室內,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夏侯嬰和趙月,一個從軍事安全角度,一個從項目風險角度,都給出了最理智,也最無可辯駁的反對理由。
然而。
李源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
待兩人說完,他才緩緩地,將目光從那張巨大的地圖上,收了回來。
他看向夏侯嬰。
“夏侯統領,我問你。”
“若是你率領三千黑冰台精銳,將這三百死士,全殲於子午穀。”
“天下人會如何評價?”
夏侯嬰一愣,下意識地回答:“自然是稱頌黑冰台用兵如神,陛下天威浩蕩。”
“沒錯。”
李源點了點頭。
“一場理所當然的勝利。”
“項梁之流,會心痛,會憤怒,但他們不會恐懼。”
“他們隻會覺得,是自己的人數不夠多,計劃不夠周密。”
“下一次,他們會派來三千,甚至三萬死士。”
李源的聲音很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藏著一股讓夏侯嬰都感到心悸的,冰冷的,洞悉人心的力量。
“而我想要的。”
李源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層,看到了那尊沉睡的鋼鐵神魔。
“不是一場勝利。”
“是一個……傳說。”
“我要讓項梁,讓天下所有的六國餘孽,都親眼見證。”
“見證一個不死的,來自地獄的,刀槍不入的黑色魔神,是如何將他們引以為傲的精銳死士,像踩死螻蟻一樣,碾成齏粉。”
“我要在他們的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一顆名為‘神’與‘魔’的,永世無法拔除的,極致的……恐懼!”
“讓他們從此以後,每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都會想起那個在子午穀的雨夜,悄然降臨的……”
“鋼鐵山鬼。”
李源的話,像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夏侯嬰和趙月,同時呆在了原地。
他們的大腦,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片空白。
傳說?
恐懼?
鋼鐵山鬼?
這是何等瘋狂,又何等……宏大的戰爭美學!
這已經不是軍事行動。
這是在……書寫神話!
“至於你擔心的風險……”
李源又將目光轉向趙月,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卻充滿了絕對自信的弧度。
“一件兵器,若是不拿去飲血,它永遠隻是一堆冰冷的鋼鐵。”
“我信賴我的設計,更信賴我親手煉出的‘天工複合鋼’。”
“我也需要這些最真實的戰鬥數據,來告訴我們,它真正的極限,在哪裡。”
“相信我。”
李源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的清晰,也無比的決絕。
“這,將是它最華麗,也是最完美的一場……”
“性能展示。”
看著眼前這個平靜的,卻散發著神明般自信光芒的年輕人,夏侯嬰和趙月,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擔憂,都被這股更宏大的,近乎於藝術的瘋狂構想,徹底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