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鹹陽城一處偏僻的裡坊深處,一家不起眼的酒樓二樓,雅間內。
沒有歌姬,沒有舞女。
隻有一盞如豆的油燈,和桌上兩杯早已涼透的苦茶。
一個身穿風塵仆仆的灰色麻衣,看著像個尋常行商的男人,正坐立不安。
他的麵容精悍,眼神銳利,十指的指節粗大有力,顯然並非普通的商人。
他,就是李源商業版圖的總管,衛鞅。
三天前,他還在千裡之外的關東,為李源整合著從六國故地收購來的各種產業。
一封用最高等級密信傳遞的八個字——“寒冬已至,速歸鹹陽”——讓他不計代價,星夜兼程地趕了回來。
他剛入城,就被直接引到了這個地方。
“吱呀——”
雅間的門被推開。
李源一身便服,平靜地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焦慮,平靜得就好像是來赴一場尋常的宴席。
“令君!”
衛鞅猛地站起,恭敬行禮,眼神裡全是急切。
“坐。”
李源擺了擺手,自顧自地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已經涼掉的茶,一飲而儘。
衛鞅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忍住。
“令君,關中的天,變了。”
“烏氏那幫人,聯合了幾乎所有關中豪商,組成了一個聯盟。”
“他們放話出來,但凡是與天工院有關的生意,一概不做!所有原料,一粒鐵砂,一根木頭,都不會賣給我們!”
“這是一場……針對您的絞殺!”
衛鞅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每個字都透著冰冷的殺意和深切的憂慮。
他身為商人,太清楚這種釜底抽薪式的商業封鎖有多麼可怕。
然而,李源聽完,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嗯,我知道。”
“我等他們,已經很久了。”
衛鞅愣住了。
等他們?
李源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半分波瀾。
“他們以為,控製了關中的坊市,就扼住了我的咽喉。”
“這個想法,很天真。”
李源看著衛鞅,緩緩開口,說出了一句讓他永生難忘的話。
“既然關中的井,被人投了毒,不給我們水喝。”
“那我們就……把天下所有的江河,都引過來。”
衛鞅的呼吸停頓了。
李源沒有給他震驚的時間,直接下達了命令。
“從現在開始,動用我們所有的資金。”
“通過你的渠道,聯係關東六國故地的所有商賈。”
“告訴他們,我李源,要買東西。”
李源的食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每一下,都像是敲在衛鞅的心臟上。
“鐵礦石、焦煤、上等的硬木、銅料、錫錠……”
“凡是天工院需要的,我全都要。”
“價格,比市價高三成!”
“現錢交易,有多少,收多少!”
“唯一的條件,就是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繞過關中,送到鹹陽!”
高三成!
現錢交易!
不設上限!
衛鞅的瞳孔,因為這幾句話,劇烈地收縮!
他那顆在商海沉浮多年,早已波瀾不驚的心,在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不是在跟李源彙報問題。
他是在聆聽一個……用黃金和財富堆砌而成的,瘋狂的戰爭宣言!
“令君!”
衛鞅的聲音因為極致的震驚而變得乾澀沙啞。
“您……您這是在用一人之財,對抗整個關中所有豪商的聯合!”
“這是一場戰爭!一場用金子打的……戰爭!”
關中的物價,會因為這種瘋狂的采購而暴漲!
而李源的財富,會像退潮的海水一樣,飛速流逝!
“我知道。”
李源的回答,依舊隻有平靜的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