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認定了李源是在故弄玄虛。
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嘴硬罷了。
他臉上那副勝利者的倨傲,又濃了幾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孤身站在千軍萬馬之前的年輕人,就像在看一隻已經被逼入絕路的獵物。
“還敢狡辯!”
李賢的聲音裡充滿了不耐煩的暴戾。
“人證物證俱在,陛下親口定罪!你這逆賊,死到臨頭,還想拖延時間不成?!”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劍,劍尖在秋日的陽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他將劍尖,遙遙地指向李源的咽喉。
“來人!”
李賢厲聲喝道。
“給本官,將此逆賊拿下!若敢反抗,就地格殺!”
他身後的廷尉府甲士們發出一聲整齊的應諾,沉重的腳步聲響起,手中的刀槍舉起,就要如狼似虎地撲上前去。
天工院的大門內,趙月和一眾工匠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際。
李源,卻不慌不忙地,主動開了口。
他沒有為自己辯解。
他甚至沒有看李賢那把指著自己的劍。
他隻是用一種……仿佛在鑒賞一件粗糙藝術品的眼神,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賢,然後,輕聲笑了笑。
“李大人,你真的覺得,你這份‘鐵證’,天衣無縫嗎?”
李源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進了李賢的耳朵裡。
李賢的動作,下意識地一滯。
他皺起了眉頭。
“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
李源緩緩踱步,仿佛他麵對的不是千軍萬馬,而是自家的後花園。
“你背後那位丞相大人,雖然手腕狠辣,但這做局的功夫嘛……還是糙了點。”
“你說什麼?!”李賢又驚又怒。
他竟然……他竟然知道是丞相做的局!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詐我!
李源沒有理會他的驚怒,隻是自顧自地,豎起了一根手指。
“我們先說說,那幾封偽造的信件。”
“李大人,你可知道,我天工院,因工藝所需,對墨的要求極高。”
“我們隻用西市‘墨寶齋’的特供鬆煙墨,因其乾燥之後,色澤沉而不浮,能百年不變。”
李源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
“而你那幾封信上,用的墨,卻是東市‘文華堂’的油煙墨。”
“那種墨,雜質太多,色澤虛浮,遇水即化。我天工院的倉儲部,連擦桌子都嫌它臟。”
李賢的臉色,第一次,變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
墨?
他怎麼會知道墨的區彆?!
為了追求筆跡的相似,他們確實請了全城最好的偽造大師,但誰會去注意墨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
“巧合而已!你休要在此妖言惑眾!”李賢色厲內荏地喝道。
“是嗎?”
李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豎起了第二根手指。
“那我們再聊聊,那個所謂的‘秘密會麵’。”
“城東石橋,明月酒樓。”
“時間,是三天前的子時。”
“聽起來,是個殺人越貨,密謀造反的好地方。”
李源的語氣,充滿了戲謔。
“可惜啊,李大人,你的人,沒查清楚一件事。”
“那明月酒樓的掌櫃,姓王。他八十歲的老母親,在四天前,過世了。”
“按照我大秦的風俗,長輩過世,家中要停業守喪三日。”
“所以,你那些人證‘看到’我們的人在酒樓裡會麵的那一天……那家酒樓,根本,就沒開門。”
“你覺得,有趣嗎?”
轟!
如果說第一個漏洞,隻是讓李賢感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