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時。
李斯那張慘白的老臉,瞬間,血色儘失!
“噗——”
一股無形的巨力,仿佛狠狠地擊中了他的胸口!
他猛地,噴出了一口逆血!
那口鮮血,灑在了眼前的棋盤上。
染紅了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
也染紅了他那盤,本已勝券在握的棋局。
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抓住什麼。
可最終,卻什麼也沒抓住。
他高大的,曾經權傾朝野的身軀,猛地向後一仰。
重重地,頹然地,坐倒在了身後的太師椅上。
麵如死灰。
……
天工院。
李源站在高牆之上,遠遠地,望著那隊押解著李賢等人,緩緩遠去的黑冰台車駕。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
隻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見底的平靜。
他知道,這場生死鬥爭,結束了。
至少,物理上的部分,已經結束了。
他用一張更大的網,反過來,罩住了李斯那張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網。
他贏了李斯。
可是……
然後呢?
李源緩緩地,抬起頭,望向了鹹陽宮的方向。
望向了那座,代表著帝國最高權力的,巍峨宮殿。
他知道。
他與李斯的這場棋局,已經下完了。
但,真正決定最終勝負的,從來就不是他們這兩個對弈的棋手。
而是那個,一直站在棋盤邊,冷眼旁觀的……
最終的,裁判者。
真正的,政治裁決,才剛剛開始。
次日,大朝會。
鹹陽宮,麒麟殿。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晨曦的微光,透過高大的窗欞,斜斜地射入殿內。
光柱中,億萬塵埃,無聲飛舞。
往日裡,在上朝之前,官員們總會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交談,交換著彼此心照不宣的政治信息。
但今天,沒有。
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所有官員都早已抵達,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得筆直,一個個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像一尊尊沒有生命的泥塑。
沒有人敢交頭接耳,甚至沒有人敢大聲呼吸。
一股無形的,冰冷的威壓,如同水銀一般,彌漫在麒麟殿的每一個角落,滲入每一個人的骨髓。
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今天,將是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日子。
今天,他們將要親眼見證,一頭權傾朝野數十年的政治巨鱷,如何被送上最終的審判台。
“咚——”
厚重的宮門,被緩緩推開。
一身素白囚服的丞相李斯,在兩名廷尉府甲士的“護送”下,走了進來。
不,那不是走。
那是在挪動。
僅僅一夜之間,這位曾經氣勢如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國丞相,仿佛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
他花白的頭發,沒有再用那象征著無上權位的紫金冠束起,而是淩亂地披散在肩頭,宛如枯草。
那張曾經深刻影響了整個帝國法度走向的臉,此刻布滿了死灰之色,溝壑縱橫,宛如一塊行將就木的枯樹皮。
他身上,已經脫去了那身代表著百官之首的朱紅色朝服,以及那枚象征著相權的印信。
他就這樣,穿著一身最卑微的,罪臣的衣服。
在滿朝文武那複雜的,混雜著畏懼、快意、憐憫與冷漠的目光注視下,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然後,“撲通”一聲。
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沒有哭嚎,沒有辯解,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龍椅之上那個主宰他命運的男人。
他就那樣跪在那裡,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不發一言。
等待著,嬴政的最終判決。
所有官員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