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在身後轟然閉合,餘音未散,陳默已將林小棠半扶半拽地拖離原地。
秦月緊隨其後,手機屏幕熄滅前最後一幀畫麵定格在那行滴落的血字——“血親未斷,歸途不開”。
她用力甩了甩手腕,仿佛那三個字還烙在視網膜上。
空氣驟然變冷。不是地下室那種潮濕的陰寒,而是乾燥、空曠、帶著陳年穀物腐朽氣息的冷。
他們站在一座巨大的糧倉中央,頭頂是高聳的木梁,橫貫如脊椎,縫隙間漏下幾縷灰白天光,照在成堆倒塌的麻袋上,像是某種祭祀現場殘留的祭品。
林小棠靠在一根立柱旁,右掌壓著鎖骨下方,那裡隱隱發燙。
她沒說話,隻是盯著前方——一張長桌自塵埃中浮現,漆麵斑駁,桌腿深深嵌入地麵,仿佛從地底生長而出。
兩側排列著十餘把木椅,椅背刻著模糊的符紋,像是被火焰灼燒過又冷卻的痕跡。
“這不是客棧的結構。”陳默低聲道,聲音被空間吸走大半。
他從風衣內袋取出老式錄音機,按下啟動鍵。磁帶緩緩轉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像有人在遠處翻動紙頁。
秦月舉起手機,鏡頭掃過桌麵。盤碗整齊擺放,菜肴凝固成黑褐色塊狀物,筷子交叉橫陳,像是等待賓客入席。
她連拍數張,指尖滑動屏幕查看,眉頭忽然一皺。
“這不對……”她喃喃。
陳默側目:“什麼?”
“照片……我剛才拍的。”她把手機遞過去。畫麵中,每一道菜都清晰可辨,但坐在主位的人影卻模糊不清。
更詭異的是,那人影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繡金紅袍,樣式古舊,像是清代官服。
而下一秒,當她刷新相冊,同一張照片裡,那身影又換成了明代鳳冠霞帔。
“我在照片裡……穿的是嫁衣?”秦月聲音微顫,“不同朝代的……都有。”
陳默沒接話。他的注意力被錄音機吸引——耳機裡傳來一段極低頻的震動,像是金屬在共振,又像某種古老編鐘的殘響。
他調高增益,聲音逐漸清晰:那是餐具之間極其微弱的碰撞聲,頻率穩定,卻不在人類聽覺範圍內。
“靈質共振。”他低聲說,“這些餐具……在‘發聲’。”
話音未落,長桌儘頭的一隻瓷碗突然翻倒,湯汁潑灑而出,卻沒有落地——液體懸停半空,形成一道弧線,隨即凝固成暗紅色晶體。
緊接著,左右兩側的椅子同時離地三寸,緩緩轉向他們,椅背上的符紋滲出細小血珠,順著木紋流下。
“退後!”陳默一把推開秦月,同時將錄音機貼近耳畔。共振頻率陡然升高,他迅速記錄下波段數值,記在隨身筆記本上。數字跳動:432.7hz,與昨夜地下室銅鏡的星圖波動存在微弱關聯。
林小棠踉蹌著向前一步,右手懸空輕觸最近的一隻餐盤底部。指尖剛觸及冰涼瓷麵,整隻盤子猛地一震,一股寒意順著她掌心竄上手臂。皮膚下青色脈絡再次浮現,如同被喚醒的血管。
“有東西……在裡麵。”她咬牙道。
下一瞬,盤底浮現出一隻血手印,五指修長,指節分明,掌心一道裂痕貫穿生命線。
她猛地縮手,手印卻未消失,反而緩緩擴散至整張桌麵,像是一道封印正在蘇醒。
陳默蹲下身,用銀簪輕輕刮取手印邊緣的殘留物。黑紅色物質粘稠如膠,沾在簪尖竟微微蠕動。他將其封入隨身攜帶的玻璃管,隨即抬頭環視四周。
糧倉四壁原本堆滿麻袋,此刻部分已傾塌,露出內側牆體。
牆上釘著一排木架,上麵整齊擺放著十餘張皮夾——刑警證件。他走近查看,證件封麵磨損嚴重,但警徽清晰可辨。
翻開內頁,照片上的人麵容模糊,姓名欄卻一片空白,仿佛被某種力量刻意抹去。
“1987年……”秦月站在另一側,聲音發緊,“這些證件的編號,和檔案室裡失蹤刑警的序列一致。”
林小棠緩步走到長桌儘頭,那裡有一張獨立的椅子,比其他高出半尺,椅背上纏著一條褪色紅繩,與陳默腕上那根幾乎一模一樣。
她伸手想碰,卻被一股無形力道彈開,右掌舊傷驟然灼痛。
“彆碰。”陳默快步上前,將她拉回,“這地方……是祭壇。”
“祭什麼?”秦月問。
“百鬼夜行。”他盯著那張主位,“一場未完成的宴席。這些證件不是遺物,是‘請柬’。”
話音剛落,所有餐盤同時震動,菜肴碎裂,露出底下壓著的東西——一枚枚銅錢,正麵刻著“順治通寶”,背麵卻蝕刻著微型人臉,五官扭曲,眼眶空洞。
陳默拾起一枚,對著光看,銅鏽之下,隱約可見極細的符文環繞邊緣。
錄音機仍在運行,共振頻率突然躍升至448.3hz,耳機裡傳來一聲短促的金屬鳴響,像是某種回應。
“這些銅錢……在和餐具共鳴。”他說,“它們不是貨幣,是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