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吞沒了他們的影子。
腳底不再是實體的觸感，而是像踩在流動的水麵上。林小棠的手還被陳默抓著，但她立刻感覺到那股力量開始鬆動。四周的白光裂開，變成無數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畫麵——穿舊式警服的人奔跑、手術台上的女人睜著眼、一個嬰兒在哭。
蘇明遠悶哼一聲，跪倒在地。他的警徽在胸口劇烈震動，編號從“2037”跳到“1987”，又跳回“2037”。他抱住頭，牙齒咬緊：“彆信他們……彆信他們……”
秦月踉蹌後退，攝像機殘骸浮在她麵前，屏幕突然亮起。畫麵上是他們四人剛踏入門洞的瞬間，但角度不對，像是從背後拍攝的。下一幀，她的臉被替換成一個無臉人。
陳默一把將錄音機從口袋裡掏出來，按下播放鍵。搖籃曲響起，音量很小，幾乎被周圍的嗡鳴蓋過。他轉頭看林小棠，發現她右手正發燙，布條邊緣滲出暗紅。
林小棠沒說話，隻是抓住他的手臂。一股涼意順著接觸的地方傳上來，擴散到肩膀、胸口。那股涼意像一道屏障，把周圍的虛影推開了一點。
“閉眼。”陳默說，“聽聲音。”
三個人都閉上了眼睛。隻有秦月的攝像機還在運轉，紅燈微弱地閃著。
可這片刻的平靜很快被打破。那些虛影沒有消失，反而靠得更近。它們從四麵八方圍上來，有的穿著現代警服，有的穿著二十年前的製服，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片灰白。它們伸出手，不是攻擊，而是試圖貼上眾人的背、肩、頭。
蘇明遠猛地睜開眼。他看見父親站在對麵，手裡拿著一份文件，上麵寫著“封印令”。他自己伸出手，在簽名欄寫下名字。那一瞬間，他感覺筆重得抬不起來，但還是簽了。
林小棠突然抽了一口氣。她看見妹妹在水裡掙紮，一隻手從岸邊伸下來，抓住了妹妹的腳踝。那隻手戴著警用皮質手套。她想衝過去，可身體動不了。
秦月聽見成千上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該死，你該死，你該死。”那是直播間觀眾的留言，一字一句，整齊劃一。
陳默的視野裡出現了療養院的房間。母親坐在桌前，手裡拿著一疊紙，一張張扔進火盆。紙上是他這些年寫的調查筆記。火光照亮她的臉，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他關掉了錄音機。
聲音一停，所有幻象變得更加清晰。那些虛影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帶著真實的溫度和呼吸。其中一個虛影伸手按在蘇明遠肩上，他整個人抖了一下，差點倒下。
林小棠咬破嘴唇，強迫自己清醒。她盯著自己掌心的紋路，青光忽明忽暗。她忽然意識到，有些虛影身上帶著微弱的金光，和其他的不一樣。
她抬起手，朝最近的一道金色虛影伸去。
指尖碰到的瞬間，信息湧進來。那是一個警察的記憶片段：他在手術室外守了三天，最後看到醫生搖頭。周懷安抱著妻子的屍體，一句話沒說。第二天，檔案被改寫，所有人被命令簽署保密協議。他沒簽，於是成了“犧牲者”。
林小棠睜眼，喘著氣說：“他們不是敵人。”
陳默已經打開了測靈儀。屏幕上滾動著波形圖，大部分是雜亂的紅色信號，隻有少數幾道呈穩定的金色。他抬頭看向四周：“隻有帶金光的是真正的執念殘留。其他的，都是被扭曲的。”
話音未落，所有虛影開始融合。它們擠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黑影，高達三米，輪廓像人，卻沒有臉。它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們也是罪人。”
地麵開始裂開。裂縫深處沒有底，隻有一片翻滾的黑霧。秦月的攝像機殘骸漂了起來，自動播放他們這一路的畫麵。每一幀都有細微錯位——陳默的風衣顏色變了，林小棠的布條不見了，蘇明遠的警徽變成了血色。
林小棠單膝跪地，雙手按在地上。青光從她掌心炸開，順著地麵蔓延。她低聲說：“我們記得。”
那句話像是觸發了什麼。所有被篡改的畫麵短暫恢複原樣。他們看見自己在誓詞牆前站定，看見銀鏡折射出光芒，看見四隻手疊在一起踏入門洞。
空間的崩塌速度減緩了。
陳默抬頭，目光落在漂浮的攝像機上。屏幕裡正好回放他們第一次看到誓詞牆的畫麵——“我們見證生死，終結輪回，以心換靜，永不重啟”。那行字是穩定的，沒有被篡改。
他舉起銀鏡，對準攝像機屏幕中那行字的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