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那咱倆真有緣!我正好大你一輪。”老者顯得挺健談,“老弟,你是哪個所的?”
“機修,上穀區九院六所。”
“上穀區?”老者揚了揚眉毛,“那可夠遠的。我就近多了,八院四所,搞研發的。怪了,我身體一向硬朗,也不知今早芯片抽什麼風,非催我來這兒檢查不可。”
“八院?!”陳嶼眼睛一亮,肅然起敬,“那可是人工智能研究院!早聽說裡麵全是博士,頂尖人才啊!”
“什麼頂尖人才,”老者擺擺手,神情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淡,“都一樣,圈裡的螺絲釘罷了。對了,老弟怎麼稱呼?”
“陳嶼。老哥您呢?”
“李研斌,研習文武的意思。”李研斌說著,環顧愈發擁擠嘈雜的候診廳,眉頭皺了起來,“這都多久了?連個招呼的人影都沒有,就把咱們乾晾在這兒?”
“是啊,”陳嶼也感到不安,“這麼久了也沒人理咱們。對了,老哥,你們四所……待遇怎麼樣?”
“一個月九百塊,”李研斌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幾十年,雷打不動!不過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看病吃飯不花錢,倒也沒啥開銷。”
他咂咂嘴,“就是這園區裡啊,連個順眼點的女同誌都難找,單了大半輩子嘍。”說著,他從貼身口袋裡摸索出一個磨舊的皮夾,小心翼翼抽出一張發黃卷邊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笑容燦爛。
“她叫鐘婷,比我大幾歲,當年可是女神級彆的。”李研斌的指尖溫柔地拂過照片上女人的臉,又點了點中間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這是我兒子,小辰辰,皮得很。”
他眼神變得悠遠,聲音低沉下去,“我啊,普通家庭出身,可我嶽父是陸軍總司令,丈母娘是院士……你說,我何德何能?那會兒,是真幸福……可這該死的戰爭,把什麼都奪走了。”
“真是郎才女貌,孩子也精神!”陳嶼由衷讚歎,看著照片,自己也陷入回憶,“我當初出門走得急,什麼念想都沒帶……本來,也該有個孩子的。也是那場仗……”他聲音哽住。
兩人聊了很久,從戰前的安穩聊到戰後的劇變,唏噓不已。候診廳裡人越擠越多,座位早已占滿,後來者隻能站著,男性居多,零星幾個女性也麵容愁苦。
時間一分一秒艱難爬行,焦躁如同無形的煙霧在人群中彌漫。眼看快十一點了,依然沒人理會他們,隻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等待。
“啪!”
坐在陳嶼正對麵一個長眉老漢猛地一拍大腿,怒喝道:“這都幾點了?!到底檢不檢查?有沒有個喘氣的出來管管?!工友們還等著給我賀六十大壽呢!”
這一嗓子石破天驚,整個大廳的目光“唰”地全聚焦在他身上。
長眉老漢被看得發毛,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頓時手足無措。
“你……今天也是六十整壽?”緊挨著他的一位老者遲疑地問。
“啊?是……是啊。”
“巧了!”那位老者也說:“今天也是我的六十!”
“我也是!”
“我也是六十!今天也是我生日。”
安靜的等候人群逐漸熱鬨起來。
角落裡,一個看起來年輕些的男人也開口了:“今天也是我生日,不過我是四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