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處的黑暗,如同擁有實質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在林澈的心頭。那一聲孤零零的悶響之後,再無聲息,但這死寂反而比持續的噪音更令人不安。它像是一個沉默的提問,懸在空氣中,等待著一個無人知曉的答案。
洞外的暴雨不知何時漸漸轉小,從傾盆之勢變成了淅淅瀝瀝的細雨,最後隻剩下岩壁滴水斷斷續續的嗒嗒聲。天光透過水簾和雲層,勉強滲入一絲灰白,驅散了洞內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
借著這微弱的光線,林澈警惕地、一寸一寸地審視著這個他躲藏了一夜的地方。
洞口附近相對乾燥,地麵是堅實的岩石,空間不大,勉強能讓他伸直腿。而向內延伸的部分,則迅速被深沉的陰影吞噬,看不清具體輪廓和深度。岩壁濕滑,布滿深色的苔蘚,空氣裡除了雨水的濕氣,還隱隱混雜著一絲極淡的、難以形容的陳舊氣味,像是……某種礦物和塵埃混合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向內挪動了幾步,試圖看清深處的情況。光線太暗,隻能勉強看出通道似乎向著山腹內部傾斜延伸,具體有多深,是否岔路,完全無法判斷。
而那聲悶響,再也沒有響起。
是鬆動的岩石?是積水滴落?還是……彆的什麼東西,在黑暗深處翻了個身?
他不敢再深入探查。以他現在的狀態,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可能棲息著某種東西的地下通道,無異於自尋死路。
必須離開這裡。立刻。
這個暫時的避難所已經不再安全,至少在他的心理上是如此。
他回到洞口,撥開濕漉漉的藤蔓。雨後的山林一片狼藉,樹木枝葉低垂,滴著水珠,地麵泥濘不堪。但空氣卻格外清新,暫時洗刷了那些詭異的氣息。遠處群山的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他拿出祖父的筆記本,小心翼翼地翻到描繪山穀詳圖的那幾頁。紙張已經泛黃發脆,上麵的墨跡也有些模糊,但那些線條和標注依然清晰可辨。
他的手指沿著地圖上的路線移動,對比著指南針和遠處山巒的形態。根據筆記記載,那個隱秘的山穀應該位於鷹喙峰他昨天看到的那座形似鷹嘴的山峰)的西北側,需要穿過一片被稱為“亂石迷宮”的區域,找到一條被瀑布遮掩的入口。
鷹喙峰的方向可以確定,但“亂石迷宮”和瀑布……在這茫茫群山中尋找一個具體的地貌,難度極大。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的位置與筆記上標注的進山路線已經有了偏差。他是從側後方,在逃避變異鼠的追殺時意外闖入這片區域的。
他仔細觀察四周,試圖找到一些能與筆記對應上的地標。忽然,他的目光被側前方一麵巨大的岩壁吸引了。
那麵岩壁呈現出一種獨特的、層層疊疊的灰白色紋理,在雨後初晴的天光下格外顯眼。筆記的某一頁角落,似乎用簡筆勾勒過類似的地層特征,旁邊標注著一個箭頭和“西側迂回”的小字。
是這裡嗎?祖父當年是從這個方向進山的?
希望再次燃起。如果筆記上的地標無誤,那麼從這麵岩壁向西迂回,或許能更快地接近那個“亂石迷宮”,而不是繞回原本的路線。
這個發現讓他精神一振。雖然前路依然吉凶未卜,但至少有了一個更明確的方向。
他收起筆記,最後檢查了一下傷勢。腿上的腫脹沒有加劇,但疼痛和僵硬感依然存在,嚴重影響行走。左臂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他咬緊牙關,用求生刀削了一根粗壯的樹枝充當臨時拐杖,又將背包重新調整,儘量減少對傷處的壓迫。
準備離開前,他最後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幽深的山洞入口。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沙沙”聲,從山洞深處傳了出來!
不是水滴,不是落石!那聲音輕柔而持續,像是……某種多節肢的動物正在粗糙的岩壁上緩慢爬行?又像是乾燥的皮膜摩擦過石頭?
林澈的汗毛瞬間倒豎!沒有任何猶豫,他拄著拐杖,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衝出了山洞,一頭紮進外麵濕漉漉、布滿荊棘的灌木叢中,不顧一切地向著那麵灰白色岩壁的方向挪動!
他不敢回頭,拚命向前,直到衝出近百米,才敢借著樹木的掩護,驚魂未定地回望。
那個山洞入口依舊黑黢黢的,寂靜地鑲嵌在山壁上,沒有任何東西追出來。
但那一聲“沙沙”響,徹底斷絕了他對那個地方的最後一絲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