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那絕望而執著的撞擊聲,持續了將近一分鐘。
每一次輕微的“咚”聲,都像敲在屋內眾人的心臟上。李瑾的弓弦繃緊,箭鏃死死對準門縫。林澈的長矛尖也在微微顫抖,冷汗浸濕了內襯。
最終,那撞擊聲停了。
拖遝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伴隨著那漏風般的喘息,緩緩遠去,消失在風雪的呼號之中。
門外,重歸寂靜。
緊繃的神經遲遲無法放鬆。那是什麼?一個在雪夜中瀕死的流浪者?一個從下遊爆炸中逃出的傷者?還是某種……更詭異的東西?
它為什麼離開?是失去了目標,還是僅僅因為力竭?
無人知曉。但一種強烈的預感告訴他們,這件事,絕不會就此結束。
接下來的幾天,大雪時斷時續,天空始終陰沉。氣溫低得可怕,嗬氣成冰。小隊完全被困在方寸之地,依靠著謹慎分配的燃料和食物艱難度日。
唐誌強的病情在蘇晚秋的精心照料和那一點點珍貴酒精的幫助下,奇跡般地穩定下來,雖然依舊虛弱,但高燒退了,傷口也不再惡化,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中恢複體力。這給壓抑的小屋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沈玟似乎因為那瓶酒精意外立功而找回了一點價值感,變得稍微主動了一些,幫忙照顧唐誌強和料理後勤,雖然眼神深處依舊藏著恐懼,但不再輕易歇斯底裡。
日子在重複的寒冷、饑餓和警惕中緩慢流逝。對時間的感知變得模糊,隻有地下那規律的、偶爾會因低溫而出現細微波動的噪音,以及窗外晝夜的更替,標記著時間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沈玟在整理她那個隨身小包時,翻出了一張被塑封好的、已經有些磨損的舊照片。照片上是她和家人圍坐在豐盛餐桌前笑著的畫麵,背景是紅彤彤的窗花和一個巨大的“福”字。
她摩挲著照片,眼眶突然紅了,低聲喃喃道:“……好像……快過年了……”
過年?
這個詞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眾人心中漾起層層漣漪。
是啊,按照以往的曆法,確實快到農曆新年了。那個本該是闔家團圓、辭舊迎新的日子。
巨大的失落感和鄉愁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蘇晚秋彆過頭,悄悄擦了下眼角。連李瑾擦拭獵刀的動作都停頓了片刻,眼神飄向遠方,不知想起了什麼。林澈的心中也湧起一陣酸楚,他想起了父母,想起了以往熱鬨而溫馨的年夜飯,那些記憶遙遠得仿佛隔了一個世紀。
末世之中,節日早已失去意義,隻剩下生存的殘酷。
小屋內的氣氛變得更加沉悶哀傷。
林澈看著同伴們臉上的落寞,又看了看屋外依舊肆虐的風雪和所剩無幾的物資,心中忽然做了一個決定。
他站起身,走到那掛著的、所剩不多的肉乾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最大、品相最好的一塊熏野豬肉。然後又讓沈玟拿出他們珍藏的最後一點點可食用的野生根莖和乾果。
“今晚,”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小屋裡顯得格外清晰,“我們過年。”
眾人都驚訝地抬起頭看他。
“沒有豐盛的筵席,沒有煙花,沒有親人。”林澈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力量,“但我們還活著,我們還在一起。這就值得紀念,值得守歲。”
這個提議近乎奢侈,尤其是在食物如此緊缺的時候。但此刻,精神的慰藉或許比肚子的滿足更為重要。
沒有人反對。
夜幕降臨,風雪似乎也小了一些。火塘裡的火被稍稍撥旺,映照著幾張憔悴卻帶著一絲期盼的臉。
那塊珍貴的野豬肉被切成極薄的小片,放在破鐵鍋裡小心地烘烤出油香。根莖和乾果被分成五份。蘇晚秋甚至用燒開的熱水,泡了幾片帶有淡淡清香的樹葉,權當是茶。
這就是他們的年夜飯。寒酸得可憐,卻又是他們能拿出的全部。
林澈舉起盛著熱水的破碗,看著圍坐的同伴:“敬我們還活著。敬初曦。希望來年……我們能有一個真正的家。”
簡單的話語,卻重若千鈞。
“敬活著。”李瑾沉聲應和,舉起了碗。
“敬……家。”蘇晚秋聲音哽咽。
沈玟和昏睡中的唐誌強也以沉默的方式參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