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誌強嘶啞的呐喊如同冰水潑入滾油,瞬間引爆了據點內積壓的所有緊張。“他們來了!”三個字重重砸在每個人心上。
所有演練瞬間停止,人們條件反射般地衝向預定戰鬥崗位。弩箭上弦,長矛架起,燃燒瓶被分配到投擲手身邊,每一個射擊孔和觀察位後麵都充滿了粗重的呼吸聲。
林澈一個箭步衝上主入口上方的觀察平台,搶過望遠鏡向西望去。
然而,望遠鏡視野所及的黑暗山林邊緣,除了被夜風吹動的搖曳樹影,並沒有看到預想中連綿的火把光芒,也沒有聽到野獸奔騰的轟鳴。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令人不安的漆黑和寂靜。
“在哪裡?有多少人?”林澈急聲問,心跳如鼓。
唐誌強臉色蒼白,指著西方,手指微微顫抖:“剛才…剛才明明看到了!很多晃動的影子,還有反光…就在林子邊上!現在…現在怎麼沒了…”
李瑾也湊過來,凝神觀察了片刻,搖了搖頭:“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要麼是他們熄滅了所有光源開始了潛行接近,要麼…”她頓了頓,“…就是故意讓我們看到一瞬間,然後隱藏起來,加劇我們的緊張。”
心理戰。又是心理戰。
那短暫的、詭異的腦內嗡鳴,配合這曇花一現的“大軍壓境”幻象或真實調動),目的就是要摧垮他們的神經,讓他們在真正的攻擊到來前就自行崩潰。
林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深知,此刻指揮官的絲毫慌亂都會被無限放大。
“觀察組加倍警惕!其他人,保持崗位,輪流休息,節省體力!”他下達了命令,聲音刻意保持平穩,“他們沒有立刻進攻,說明他們也在等待時機,或者…他們同樣沒有絕對把握!”
命令被傳遞下去。人們從極度亢奮的狀態中稍稍回落,但緊繃的弦絲毫未鬆。黑暗中,隻能聽到彼此壓抑的呼吸聲和武器偶爾摩擦的輕響。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流淌。每一分鐘都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想象中的攻擊並未從西邊主方向到來,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卻從四麵八方滲透而來,仿佛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等待著他們鬆懈的瞬間。
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裡,據點內部開始彌漫開一種複雜的情感。恐懼依舊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的麻木,以及一種不願坐以待斃的微弱決心。
通道裡,負責機動支援的陳浩默默檢查著每一支燃燒瓶的瓶口布條,確保它們能第一時間被點燃投出。他旁邊一個年輕的隊員手指不停顫抖,幾乎拿不穩武器。
“怕了?”陳浩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地問。
“…嗯。”年輕人老實承認,聲音帶著哭腔,“浩哥,我們能守住嗎?”
陳浩動作停了一下,抬起頭,黑暗中他的眼睛閃著微光:“不知道。但我知道,現在尿褲子,等會兒死得更快。”他粗糙地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跟著我,我投哪裡你就投哪裡,就算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聽見沒?”
年輕人用力地點了點頭,顫抖似乎減輕了一些。
醫療點裡,蘇晚秋正在最後一次清點繃帶和僅有的止痛草藥。沈玟在一旁低聲安慰著一個因為恐懼而低聲啜泣的女孩。
“彆怕,晚秋姐很厲害,受了傷她也能治好。”沈玟的聲音溫柔卻堅定,“我們都在這裡。”
蘇晚秋沒有抬頭,隻是淡淡地說:“省點力氣,哭會消耗水分和體力。如果真的受傷了,保持清醒,告訴我哪裡痛,比哭有用得多。”她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話語,反而奇異地讓女孩止住了哭泣。
主入口處,李瑾像一尊石像般靠在射擊孔旁,耳朵捕捉著外麵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林澈走到她身邊。
“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太安靜了,連平時的蟲鳴和風聲都好像消失了。”李瑾低聲道,“這不正常。他們一定在做什麼。”
“那個聲音…”林澈想起那可怕的腦內嗡鳴。
“我會優先找出拿著那種裝置的人。”李瑾的語氣冰冷,“隻要他敢露麵。”
林澈點了點頭。他巡視著各個崗位,看到的是蒼白的臉、緊握武器的手,但也看到了相互依偎的背影、低聲的鼓勵、以及分享最後一點清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