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不再是抽打,而是帶著天地震怒的狂暴力量,傾盆倒下,砸在車頂、路麵、霓虹燈牌上,發出震耳欲聾的、仿佛要把整個世界都捶打成碎片的轟鳴。星辰大廈前的街道,變成了一條流淌著肮臟光暈的河流,車輪碾過,濺起渾濁的水牆,發出沉悶的嗚咽。深夜十一點的停車場出口,像一個巨大的、貪婪的傷口,在城市的腹部蠕動,吞吐著零星晚歸的鋼鐵怪獸。
一道纖細的、幾乎要被這怒濤天地吞噬的身影,卻如同一支離弦的箭,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和不顧一切的決絕,猛地從陰影裡衝出,撲向一輛剛剛啟動、線條冷硬流暢的黑色庫裡南!
“停車!封先生!停車!”尖銳的女聲撕裂了震耳欲聾的雨幕,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淒厲。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李香林一隻冰涼蒼白的手,帶著全身的重量和赴死般的決心,狠狠拍在庫裡南光滑冰冷的引擎蓋上!巨大的撞擊力震得她手腕劇痛,手臂發麻,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踉蹌了一下,膝蓋重重磕在堅硬濕滑的地麵上,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
可她另一隻手,卻像焊死在了胸前,死死地、用儘全力地護著那個包裹了好幾層厚實防水布的硬殼文件夾。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她單薄的身體,白色襯衫濕透緊貼,清晰地勾勒出劇烈起伏的胸膛和嶙峋凸起的肩胛骨,脆弱得像狂風中斷裂的蘆葦。長發徹底散亂,狼狽地黏在蒼白的臉頰、脖頸上,雨水順著發梢、下頜、鼻尖瘋狂滾落,模糊了視線。然而,透過這模糊的水簾,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燃燒著不屈和憤怒的烈焰,死死地、穿透性地釘在那片緩緩降下幾寸的深色車窗上——那目光,幾乎要灼穿玻璃!
庫裡南猛地刹車,刺耳的摩擦聲被雨聲淹沒。車內一片死寂,隻有引擎低沉的餘韻和車頂被暴雨瘋狂捶打的、近乎驚心動魄的巨響。
一股無形的、冰寒刺骨的壓迫感,從那道車窗縫隙裡彌漫出來,比外麵的雨水更冷,更沉。
車窗內,光線昏暗曖昧。封雲霆輪廓分明的側臉在光影交錯中猶如冰冷的雕塑。高挺的鼻梁如同陡峭的懸崖,薄唇抿成一條毫無溫度的直線,下頜堅硬如同磐石。他深邃的眼眸,像兩泓凝結了萬載寒冰的深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那目光先是極其冷漠地掃過引擎蓋上那隻因為用力拍打和冰冷雨水而微微痙攣、關節泛白的手,再緩緩上移,落在了李香林那張被雨水肆虐、蒼白得如同紙片、卻又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倔強的臉上。
那眼神,不是簡單的漠視。是審視,是估量,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對塵埃般掙紮的不解與……一絲塵埃般的憐憫?這憐憫比純粹的漠視更令人心膽俱裂!
無邊的羞恥感如同岩漿,瞬間衝毀了李香林所有的堤防,燒得她渾身血液逆流,幾乎要將她徹底焚毀!她下意識地想縮回那隻拍在引擎蓋上的手,想蜷縮起來,想把自己埋進這無儘的雨夜和黑暗中,永遠消失!父親鋃鐺入獄修改設定為更符合現代都市背景),母親積鬱成疾追隨而去,家族崩塌如山倒,所有的榮光瞬間化為齏粉,她和兩個妹妹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泥淖,品嘗儘世態炎涼……她早已不是那個需要保持優雅體麵的“李大小姐”!
可指尖,隔著濕透冰冷的防水布,清晰地感覺到下麵文件夾堅硬的棱角!那是無數個不眠不休的夜晚,是她熬乾了心血,熬儘了淚水,熬得雙眼布滿蛛網般血絲,熬到胃部因為長時間饑餓而痙攣抽搐,才在廉價稿紙上一點點描摹、修改、凝結出的心血!是她林香林這個名字背後,唯一沒有被債務和泥濘完全掩埋的東西!是她在三十平米出租屋昏暗燈光下,看著被舞鞋磨破腳趾卻咬牙堅持的二妹美玲,看著在舊台燈下啃著硬饅頭溫書的幼妹佳寧時,唯一能抓住的、為她們搏一個未來的微光!
尊嚴?她早就沒有了!這點微光,是她唯一剩下的、也是必須守護的!
不能退!死也不能退!
“封先生!”她的聲音再次響起,撕裂般沙啞,帶著豁出一切的強硬,甚至蓋過了部分砸在車頂的雨聲,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從滾燙的喉嚨裡強行擠壓出來,帶著血沫,“給我三分鐘!就三分鐘!你看看這個!它不一樣!它……”聲音陡然被一股巨大的酸澀堵住,喉頭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眼中瞬間彌漫開一層絕望的水汽,又被她死死地、狠狠地壓了回去,那雙燃燒的眼眸裡隻剩下更深的、近乎偏執的執拗,“求您!”
車窗內,死寂無聲。封雲霆的目光依舊冰封,沒有任何漣漪。車窗隔絕了風雨的狂暴,卻將這無聲的、巨大的、帶著審視與冷漠的壓力千百倍地放大,沉甸甸地、窒息地籠罩在李香林緊繃到極限的神經上。每一秒鐘的流逝,都像一把遲鈍的鋸子,在她搖搖欲墜的意誌上來回拉扯,留下深刻的、劇痛的劃痕。雨水順著她的睫毛滴落,砸在手背上,冰冷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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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香林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這足以壓垮脊梁的沉默徹底碾碎、凍僵成一具空洞的軀殼時,男人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如同價值連城的大提琴在最深沉的夜色裡撥響,本該悅耳,卻淬著極地寒冰的鋒芒,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金屬般的冷硬質感,精準地釘入李香林的耳膜:
“李香林。”他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冰封的寒潭深處,一抹極其幽暗、極其複雜的流光倏忽閃過,快得如同幻覺,帶著一絲了然,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或者僅僅是對這落魄處境的一種確認?
李香林的身體劇烈地一晃,不是因為膝蓋的疼痛,不是因為刺骨的寒冷,而是因為這早已被現實踩入泥濘的名字,竟從他口中如此清晰地、帶著上位者特有的冷漠腔調吐出。仿佛一道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早已傷痕累累的背上。尖銳的痛楚讓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內側的軟肉,濃重的鐵鏽味瞬間彌漫口腔,這股帶著血腥味的疼痛感支撐著她沒有倒下,她強迫自己抬起下巴,迎上他那雙足以凍裂靈魂的、毫無溫度的眼眸,從齒縫裡艱難地擠出回應:“是!”
封雲霆的視線終於從她慘白倔強的臉上移開,落在了那個被她如同生命般護在胸前、即便隔著濕透布料也能感受到其棱角分明的文件夾上。那目光不再是漠然,而是瞬間充斥了一種職業性的、冰冷的、如同鋒利手術刀般的審視。銳利,精準,帶著穿透一切幻想泡沫的殘酷力量,仿佛能直接剝開那層疊的防水布,將裡麵的內容赤裸裸地釘在現實的砧板上。
“不管你裡麵畫的是什麼紙上童話,”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平靜得如同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判決書,每一個字都帶著終結的意味,“拿去參加‘璀璨之星’新銳設計師大賽。”他頓了頓,似乎是為了確保這最後的判決能精準地釘入對方的心臟,清晰地吐出致命的結論:“結果隻有一個——身敗名裂。立刻,馬上。不要幻想任何僥幸。”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扇短暫開啟了縫隙的車窗,如同斷頭台的鍘刀,堅決、冷酷、毫無遲滯地升起、閉合。
喀噠。一聲輕響,徹底隔絕了兩個世界。
引擎猛地發出一聲低沉流暢的咆哮,渾厚有力,與車外震耳欲聾的雨聲形成詭異的交響。黑色的庫裡南如同被激怒的巨獸,沒有絲毫猶豫和憐憫,強大的動力瞬間爆發,車身堅決地向前猛地一躥!
巨大的慣性,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依舊半跪在引擎蓋旁、身體前傾的李香林身上!“啊!”一聲短促的驚呼被淹沒在雨聲和引擎轟鳴裡。
她整個人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狠狠向後帶倒,重重摔在冰冷濕滑、滿是泥漿的水泥地上!後背和後腦勺傳來一陣鈍痛,泥水瞬間浸透了薄薄的襯衫,刺骨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她。懷裡的文件夾脫手飛出!“不——!”李香林目眥欲裂,發出一聲絕望的哀鳴,什麼疼痛都顧不上了,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用整個身體去覆蓋、去保護那個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眼看就要狼狽摔入泥水中的文件夾!
噗通。文件夾砸在她撲過去的肩膀上,然後滾落在她懷裡,被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抱住,重新緊緊箍在胸前,沾滿了肮臟的泥漿。她狼狽地趴在冰冷的泥水裡,仰起頭,隻看到庫裡南猩紅的尾燈在密集如瀑的雨簾中劃出兩道模糊而迅疾的、嘲諷般的軌跡,轉瞬之間,便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黑暗儘頭。
冰冷肮臟的泥水被車輪無情地卷起,再次劈頭蓋臉地濺了她滿頭滿臉,糊住了眼睛和口鼻。窒息感和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她徹底吞沒。
她一動不動地趴在冰冷的泥水裡,懷裡緊緊抱著那個同樣臟汙不堪的文件夾。身體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覺,隻剩下刺骨的寒,和胸腔深處那顆被無情的判詞反複鞭撻、被車輪濺起的汙泥反複羞辱的心臟,在絕望地、痛苦地抽動著。
身敗名裂……身敗名裂……
這四個字,如同帶著倒刺的毒鉤,一遍遍在腦海裡翻滾、尖叫、穿刺。每一次回響,都帶出更多猩紅的、名為“過往”的血肉碎片。
父親李振坤雄心勃勃的資金鏈擴張計劃,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肥皂泡,在某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轟然爆裂,留下的是天文數字般的債務和無數憤怒的債主。昔日富麗堂皇的李宅被貼上刺眼的封條,如同一個巨大的恥辱標記。那些曾經環繞在父親身邊、對她們姐妹殷勤備至的叔伯世交,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父親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和一紙判書,在獄中日夜被愧疚折磨,身體和精神都迅速垮塌下去。母親本就體弱多病,一夜之間失去所有依靠和希望,憂思成疾,纏綿病榻數月後,終究沒能撐過那個寒冷的冬天,追隨父親而去,留下她們姐妹三人握住彼此冰涼的手,麵對這冰冷陌生的世界。
她和二妹美玲放棄學業,拚命打工還債,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家。她們搬離了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家園,住進了這間位於城市邊緣、散發著黴味和廉價氣息的三十平米出租屋。她李香林,李家曾經光芒耀眼的長公主,如今穿著洗得發白的廉價衣衫,在餐廳後廚洗刷堆積如山的油膩碗碟,在深夜的寫字樓裡做著最卑微的清潔工作,指縫裡是洗不掉的油汙和消毒水味道。她還有什麼“名”?“李家破產千金”?“老賴的女兒”?還是那個在豪門圈子裡早已淪為笑柄談資的落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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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雲霆,封氏集團的太子爺,雲端之上俯瞰眾生的存在。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身敗名裂”,如同最精準的刀,剖開了她血淋淋的現狀,碾碎了她僅存的、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希望。他是在提醒她,也在提醒這整個世界:你李香林,早已在泥潭裡,連掙紮的姿態,都醜陋不堪,徒增笑柄。
掙紮?不過是加速墜落,死得更難看罷了。
雨水瘋狂地衝刷著她的身體,試圖洗去滿身的汙泥,卻隻帶來更刺骨的冰冷。臉上濕漉漉一片,冰冷的水流滾落,鹹澀的味道在唇齒間彌漫開來。世界隻剩下轟鳴的雨聲,和腦海裡那瘋狂回蕩的、冰冷的判決。
“哐當!”
出租屋那扇老舊、鏽跡斑斑的鐵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開,門板拍在斑駁的牆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連帶著整個小屋似乎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一股渾濁、沉悶、令人窒息的氣息如同實質般撲麵而來。劣質空氣清新劑散發著刺鼻的、試圖掩蓋卻欲蓋彌彰的濃烈香精味;角落裡,隔夜的、廉價外賣飯菜殘餘的油膩氣息頑固地盤踞;牆壁靠近地麵的地方,深色的黴點頑強地蔓延,散發出一種潮濕、腐敗的、屬於貧窮角落特有的、揮之不去的黴味。幾種氣味交織、發酵,凝結成一種名為“困窘”的、沉重的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進入者的胸口。
“大姐!”一聲帶著濃重哭腔、細小又驚恐的呼喊瞬間炸響。
李香林如同剛從冰河裡被打撈出來的水鬼,渾身裹挾著冰冷的寒氣和水汽,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滴落的雨水在她腳下迅速彙成一小灘。她甚至來不及脫下那雙濕透沉重、沾滿汙泥的帆布鞋,一個溫熱、柔軟、帶著劇烈顫抖的小小軀體就如同炮彈般狠狠撞進了她懷裡,死死抱住了她冰涼僵硬的腰身。
十歲的李佳寧,小臉慘白如紙,那雙遺傳了母親、如同受驚小鹿般清澈純淨的大眼睛裡此刻蓄滿了滾燙的淚水,啪嗒啪嗒地砸在李香林濕透冰冷的襯衫上,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嗚嗚……嚇死我了!外麵好大的雷!窗戶都在抖……我好怕!大姐你怎麼才回來!”她冰涼的小手死死攥著李香林濕透的衣角,指甲幾乎要摳進布料裡,小小的身體在李香林懷裡抖得像秋風中最後的落葉,聲音帶著驚魂未定的顫抖和濃重的哭腔。
李香林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衝力撞得一個趔趄,本就虛脫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後背重重撞在冰冷堅硬的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喉嚨裡湧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劇烈的咳嗽無法抑製地爆發出來,撕扯著她乾痛灼燒的喉嚨。“咳…咳咳…寧寧乖……”她艱難地喘息著,一手下意識地將那個沾滿泥漿、濕透冰冷的文件夾高高舉起,避開妹妹的觸碰,另一隻手胡亂地、無力地想去安撫懷裡顫抖不止的小人兒,“沒事…大姐沒事……”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痛楚。
她疲憊地將黏在臉頰上、滴著水的淩亂長發用力撩開,昏黃的燈光下,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龐。濃重的、如同墨染的青黑深深烙印在眼窩之下,幾乎覆蓋了半張臉。嘴唇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紫色,微微哆嗦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隻剩下一具被寒冷和絕望浸透的軀殼。
“李!香!林!!!”一聲飽含著驚駭、狂怒、撕心裂肺的心疼和幾乎要衝破屋頂的火焰的咆哮,如同驚雷般在狹小的空間裡炸開!
布簾“唰”地一聲被一隻帶著薄繭、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狠狠扯開!李美玲像一團被點燃的黑色風暴,猛地衝了出來!
她赤著一隻腳,白皙的腳掌直接踩在冰涼粗糙、甚至有些硌人的水泥地上,另一隻腳勉強套著一隻邊緣磨損嚴重、甚至能看到裡麵襯布泛黃的舊芭蕾舞軟鞋。漂亮的長卷發被她自己煩躁地抓得一團糟,幾縷被汗水和濕氣打濕的卷發狼狽地貼在汗津津的頰邊和頸側,失去了所有的光澤和彈性。她那遺傳自母親、本該顧盼生輝、嫵媚動人的漂亮杏眼,此刻瞪得滾圓,眼白處布滿了通紅的血絲,裡麵燃燒著熊熊的烈火,那火光裡交織著滔天的憤怒、深入骨髓的恐慌,還有一絲即將崩潰的絕望。這束火焰般的目光,如同兩道實質的探照燈,瞬間就死死釘在了門口狼狽不堪的李香林身上,然後,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紮向她懷中那個被泥水浸透、卻依舊被她死死護著的文件夾!
“你是不是瘋了?!腦子被雨水泡發了黴?!還是被雷劈傻了?!”李美玲的聲音又尖又利,帶著破音的嘶啞和無法控製的顫抖,幾步就衝到李香林麵前,動作快得像撲食的獵豹。她伸出手,帶著一種恨不能將那“禍根”撕成碎片的狠戾,直接就去搶奪那個濕漉漉的文件夾!“你看看你!你他媽看看你自己現在的鬼樣子!為了這堆破紙!不要命地淋成這樣!這破雨!這雷!車那麼多!萬一……萬一……”她的話語被洶湧而上的哽咽和巨大的恐懼狠狠堵住,化作壓抑在喉嚨深處的、如同野獸受傷般的低吼。眼眶瞬間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淚水在血紅中瘋狂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伸向文件夾的手停在半空,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最終,那燃燒著怒火的手沒有去碰文件夾,而是猛地向下,狠狠地、發泄般地攥住了李香林冰冷濕透、沾滿泥漿的襯衫袖口下擺,用儘全力地搖晃著,仿佛要用這種粗暴的方式把姐姐身上那失魂落魄的軀殼搖醒,把裡麵那個“不顧死活”的魂靈徹底晃出來!“你給我醒醒!你說話啊!你出去乾嘛了?!你到底想乾什麼?!”那份幾乎要將她焚燒殆儘的焦灼關心,被火爆的脾氣和巨大的恐懼包裹著,像滾燙的岩漿,灼燒著她自己,也灼燒著她眼前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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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小的空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激烈衝突塞得滿滿當當,幾乎要爆炸。昏黃的燈泡在頭頂發出微弱的光,將三個緊緊挨著又仿佛隔著冰冷雨水的女孩身影投在斑駁的牆壁上,交織成一幅令人窒息的剪影。貧窮的困窘、巨額的債務、渺茫的未來、剛剛經曆的巨大打擊……所有沉重得令人絕望的東西,都在這暴雨傾盆後的死寂小屋裡瘋狂彌漫、發酵,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和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