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擎淵”。
這三個字如同三顆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封雲霆的靈魂之上!他高大的身軀猛地繃緊,如同一張拉到滿月的強弓!深邃的眼眸中,那尚未完全平息的風暴瞬間被狂暴的驚濤駭浪徹底席卷、吞噬!
“封擎淵?!”李香林的驚呼脫口而出,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顫!這個名字…這個被刻意抹去卻又在二十年後重見天日的名字…與封雲霆何其相似!難道是…?!
封雲霆沒有說話。他握著那塊墨藍礦石的手指,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令人心悸的脆響,礦石冰冷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卻似乎毫無所覺。他的臉色在工作室柔和的燈光下,呈現出一種駭人的鐵青,下頜線繃緊如刀鋒,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開來!一股混雜著極致震驚、滔天怒火、刻骨悲慟以及被命運巨輪碾過靈魂的巨大痛楚,如同洶湧的岩漿,在他周身無聲地咆哮、沸騰!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穿透了眼前的紫檀木盒,穿透了工作室的牆壁,死死釘在虛空中的某個點上。那個點,仿佛連接著二十年前冰冷刺骨的深海、沉默的鋼鐵巨輪、父親那張模糊卻又無比深刻、永遠帶著沉穩如山嶽般笑容的堅毅麵龐…以及最後消失在無邊黑暗中的、那帶著無儘牽掛與不甘的…最後一眼!
塵封的深淵被這個名字悍然撕裂!埋葬在最深處、日夜啃噬卻從不允許顯露分毫的劇痛與血仇,如同掙脫牢籠的凶獸,咆哮著衝垮了他用二十年鐵血無情築起的堤壩!
“霆…”秦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與擔憂,試圖靠近。
“出去!”封雲霆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如同受傷孤狼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嘶吼,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狂暴與不容置疑的威壓!那聲音不大,卻蘊含著恐怖的精神衝擊,震得秦風心臟驟縮,瞬間僵在原地!
秦風的臉色瞬間煞白,他從未見過封雲霆如此失態!那幾乎化為實質的精神風暴讓他如同置身於即將爆發的火山口!他不敢再停留,擔憂地看了一眼李香林,咬牙迅速退出門外,重重關上房門,如同為風暴中心的兩人隔開一個絕對的空間。
死寂瞬間籠罩。
李香林的心臟如同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她清晰地看到了封雲霆眼中那無法偽裝的、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那不再是商場霸主封雲霆,而是一個被血海深仇與刻骨思念瞬間擊垮的男人!巨大的心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壓過了所有理智的追問。
她甚至沒有半分猶豫,纖細的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帶著玉石俱焚般的決絕,一步跨到他麵前!在封雲霆緊繃到極致的身體微微顫抖、即將被狂暴情緒徹底吞噬的刹那,她的雙臂如同最柔軟的藤蔓,帶著不顧一切的勇氣與心疼,猛地環住了他精壯的腰身!
“雲霆!”她將臉頰緊緊貼在他劇烈起伏、堅硬冰冷的胸膛上,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和一種磐石般的堅定,“我在!”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態下,喚他的名字。
沒有追問,沒有安慰的言語。隻有一個最原始、最有力的動作和一句最沉重的誓言——“我在!”
封雲霆的身體猛地一震!那環抱的力量如此纖細,卻又帶著一種撼動山嶽的決絕!李香林身上那股清涼堅韌的氣息,混合著她發間淡淡的幽蘭清香,如同最溫柔的暖流,瞬間衝垮了他即將失控的狂暴堤壩!胸前的溫熱觸感,那一聲帶著哽咽卻無比堅定的“雲霆!我在!”,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束,狠狠刺穿了他被仇恨與悲痛凍結的靈魂!
轟——!積蓄的、足以焚毀理智的狂暴情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他不容分說地、帶著一種近乎絕望般的力道,猛地收緊雙臂,將懷中纖細卻蘊含著無儘力量的身軀死死禁錮!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成為抵禦那無邊寒冷與黑暗的最後堡壘!
李香林並未掙紮,反而將臉頰更深地埋入他懷中,雙手更緊地環住他的腰背,無聲地傳遞著她的存在、她的分擔、她的…不離不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裡那顆劇烈跳動、如同擂鼓般的心臟,能感受到他寬闊後背肌肉因極力壓抑嗚咽而帶來的劇烈顫抖,更能感受到那滾燙的、浸透了她肩頭衣料的…屬於這個鐵血男人從不示人的淚水!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巨大的紫檀木工作台沉默矗立,那塊名為“墨藍星辰”的礦石散發著幽幽的寒意,見證著這無聲的、靈魂層麵的風暴與撫慰。窗外榕城的霓虹依舊喧囂流淌,卻被隔絕在這一方充斥著巨大悲慟與無言守護的靜謐天地之外。
晴嵐彆苑,溫家老宅的書房,厚重的紫檀木門緊閉,隔絕了外麵的世界。空氣裡彌漫著陳年書卷的氣息與一股揮之不去的、如同朽木般的沉重暮氣。
溫老夫人端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一身深紫色雲錦旗袍,發髻梳得一絲不苟。她手中撚著一串油亮的紫檀佛珠,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隻有那雙閱儘滄桑的眼眸深處,沉澱著化不開的疲憊與一種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一名頭發花白、穿著灰色長衫的老管家垂手侍立一旁,神色恭謹而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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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世禮站在書桌前,俊朗的麵容籠罩著深深的疲倦與憂慮。他手中捧著一本邊緣泛黃、紙質脆弱的硬殼筆記本,封麵上用褪色的藍墨水寫著“藍田號航行日誌副本”。
“……公元二零零三年,七月二十七日,晴,午後轉強對流天氣……”“……目標海域坐標:南緯xx度xx分,西經xxx度xx分)下方電磁異常強烈,聲呐探測到巨大未知結構體輪廓……”“……船長封擎淵下令釋放‘海龍iii型’深潛器……”“……深海攝像機傳回斷斷續續畫麵…巨大藍色晶體礦脈…前所未見…能量讀數爆表…”“……深潛器收回…帶回樣本…編號‘星辰’…船長封擎淵下令最高級彆封存,全體船員簽署一級保密協議……”“……七月二十九日…返航途中…遭遇不明規模極端風暴…通訊中斷…信號丟失…”
溫世禮的聲音低沉而乾澀,艱難地念著那些早已模糊卻字字千鈞的記錄。當他念到“船長封擎淵”這個名字時,目光下意識地瞥向奶奶。溫老夫人撚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平穩的節奏,隻是渾濁的老眼中,一絲極其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情緒一閃而逝——有深切的惋惜,有沉重的負疚,甚至有一絲…恐懼?
“奶奶…”溫世禮合上日誌,聲音帶著壓抑的痛苦與迷茫,“‘藍田號’的沉沒…真的隻是意外嗎?那位封船長…還有那些船員…他們…”他無法問出口的是,溫家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三叔溫懷仁的“海神號”爆炸…是否也是這樁二十年前舊事引來的索命詛咒?
溫老夫人緩緩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古井般深沉,靜靜地看著自己最寄予厚望的長孫。良久,一聲悠長的歎息,如同從歲月深淵中傳來:“世禮啊…這世上有太多秘密,深埋在海底的淤泥裡,比沉船本身更沉重。知道的越多,背負的枷鎖越重,離漩渦的中心就越近。”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太師椅的梨花木扶手,發出沉悶的聲響,“溫家這艘船,看似風光,內裡早已千瘡百孔…稍有不慎,便是傾覆之禍,萬劫不複。”她的話語帶著濃重的宿命感,更像是一種無奈的警告,而非答案。
“可是奶奶!”溫世禮不甘地向前一步,眼中燃燒著追尋真相的火焰,“如果真相關乎那麼多無辜的生命,關乎溫家未來的安危,我們怎能繼續裝聾作啞?李家姐妹被卷入其中,封雲霆…他姓封啊!他和那位封船長…”
“夠了!”溫老夫人猛地提高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打斷了溫世禮的話。她的胸膛微微起伏,顯然情緒也劇烈波動起來,“封家…李家…都不是溫家現在能招惹的!更彆提那藏在深海裡的鬼蜮魍魎!”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語氣恢複了幾分平靜,卻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世裡,你是溫家未來的掌舵人,現在最需要的是穩住局麵,安撫人心,找出內部可能存在的蛀蟲!而不是深究那些可能把整個家族拖入深淵的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