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港的夜色如同濃得化不開的墨藍綢緞,其上綴滿了流動的鑽石。半島酒店頂層的套房內,空氣卻仿佛凝固了。昂貴的水晶壁燈灑下柔和的光暈,卻無法驅散那驟然降臨的死寂與寒意。
李美玲僵硬地站在原地,指尖殘留著溫世禮方才拂過她鬢角的微涼觸感,如同烙印般滾燙。那近在咫尺的、蘊著深沉情愫的目光,那句低沉而篤定的“你就是奧傑塔”,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她胸腔裡激起滔天巨浪,讓她幾乎無法呼吸,無法思考。
然而,這剛剛萌芽的、帶著無儘甜蜜與悸動的暖流,卻在下一瞬間被刺骨的冰冷徹底凍結!
溫世禮唇邊那抹溫柔篤定的笑意尚未散去,英俊的麵容卻在燈光下驟然褪儘了最後一絲血色,變得灰敗而駭人!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那雙原本溫柔凝視著她的深邃眼眸猛地睜大,瞳孔瞬間渙散失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痛苦與難以置信的茫然!
“呃…嗬…”一聲極其壓抑、如同從破碎風箱中擠出的悶哼從他齒縫間溢出!他猛地抬手死死捂住心口,仿佛那裡被無形的冰錐貫穿!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布偶,向前重重栽倒!
“世禮——!!!”
李美玲的尖叫聲撕心裂肺!所有的羞澀、悸動、甜蜜在瞬間被無邊的恐懼碾得粉碎!她本能地、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用儘全身力氣試圖接住他下墜的身軀!巨大的衝擊力讓她踉蹌著和他一起跌倒在地毯上!溫世禮沉重的身體壓在她身上,那冰冷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讓她如墜冰窟!
“世禮!你怎麼了?彆嚇我!世禮!”她死死抱著他,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慌亂地拍打著他的臉頰,觸手卻是一片駭人的冰冷和黏膩的冷汗!他緊蹙的眉頭下,緊閉的雙唇已然失去了所有血色,甚至透出一種死寂的淡青色!
“姐——!!!救命啊——!!!”李美玲的哭喊如同瀕死天鵝的哀鳴,穿透了套房的隔音門!
幾乎是同一時間!套房緊閉的厚重雕花木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轟然撞開!封雲霆高大的身影如同出閘的怒獅,裹挾著冰冷的狂風第一個衝了進來!深邃的眼眸在觸及地板上相擁倒下的兩人時,瞳孔猛然收縮,一股駭人的戾氣瞬間席卷全身!他一步上前,動作快如閃電,有力的手臂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瞬間將溫世禮癱軟的身體從李美玲懷中抄起!
“讓開!”他低沉的吼聲帶著雷霆般的威壓,不容置疑。緊隨其後的秦風帶著封家最頂尖的醫療團隊如同訓練有素的獵豹,瞬間湧入!
“生命體征極速衰減!血壓驟降!心率紊亂!”“疑似急性中毒或嚴重過敏反應!準備強心針!上心電監護!抽血!立刻送醫療艙!”“美玲小姐!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秦風一邊指揮若定,一邊迅速查看摔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渾身沾滿淚水和溫世禮冷汗的李美玲。
李美玲如同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癱坐在地毯上,目光空洞地追隨著被醫療團隊迅速抬上便攜式急救床的溫世禮。看著他毫無生氣的臉,看著他被迅速接上各種儀器管子,聽著儀器發出的刺耳警報聲…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住她的心臟,幾乎要將她絞碎!
“他…他剛才還好好的…他還對我笑…他還說…”淚水瘋狂地湧出,話語破碎得不成調,巨大的自責和恐懼讓她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美玲!”李香林清越而沉靜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穿透了混亂與恐懼!她快步走來,身上的霜月白家居服在混亂中依舊一絲不亂。她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張開雙臂將劇烈顫抖的妹妹緊緊擁入懷中!溫暖的懷抱如同最安全的港灣,隔絕了一切的驚濤駭浪。
“彆怕!姐在!溫少不會有事的!”李香林的聲音帶著磐石般的篤定,她用力撫摸著妹妹冰涼顫抖的脊背,目光卻如寒冰般銳利地掃過混亂的現場,最終落在地上散落的、溫世禮跌倒時從口袋中滑出的一個極其精致的紫檀木雕花小藥盒上!
藥盒摔開,裡麵空空如也!
“藥盒!”李香林眼神瞬間冰封!溫世禮的隨身藥劑一直由秦風親自監管,怎麼會空?!鳳凰印記陡然傳來一陣灼熱的悸動!一股極其微弱、卻陰冷歹毒得如同附骨之疽的森寒能量殘留,如同毒蛇吐信般,從那個空藥盒上逸散出來!這氣息…與冰魄同源,卻又混雜著某種更為陰暗、更為針對生命本源的邪異!
“冰魄…變種毒素?!”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李香林的腦海!深海神殿的毒手,竟然如此陰險,如此精準地再次降臨!目標直指溫世禮,更是要將剛剛在芭蕾舞台上站穩腳跟的李美玲推向深淵!
“雲霆!”李香林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正在指揮搶救的封雲霆!無需言語,那眼神中燃燒的憤怒、冰冷的殺意與洞悉一切的警告,已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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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雲霆接收到她的目光,本就冷峻如萬載寒冰的臉色瞬間被狂暴的殺意徹底覆蓋!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個空藥盒,又看了一眼急救床上溫世禮灰敗的麵容和刺耳鳴叫的儀器,眼底翻湧的怒火幾乎要焚儘蒼穹!他猛地轉頭,對著通訊器發出一聲如同地獄傳來的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噬血的寒意:“秦風!封鎖酒店!所有人!所有出入口!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查!給我把下毒的雜碎挖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香江芭蕾舞團排練廳。巨大的鏡子映照著舞者們緊張而專注的身影。空氣裡彌漫著汗水、鬆香和皮革的氣息,鋼琴師的指尖流淌出柴可夫斯基不朽的旋律,時而哀婉纏綿,時而激越悲壯。距離新年季開幕大戲《天鵝湖》首演,僅剩十天。
李美玲穿著一身簡潔的黑色練功服,站在排練廳中央。她的身形依舊纖細挺拔,如同一株被風雪肆虐後卻依舊挺立的修竹。然而,那雙總是盛著星火般純淨光芒的眼眸,此刻卻如同蒙上了一層深秋的寒霧,沉靜得近乎死寂。眼底深處,是無法掩飾的疲憊與深重的憂慮,如同兩道刻骨的傷痕。溫世禮生死未卜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沉沉壓在她的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難以言喻的鈍痛。
“美玲!奧傑塔的悲傷不是麻木!是哀慟!是絕望中依舊不滅的愛與掙紮!”藝術總監莫裡斯·萊因哈特揮舞著手臂,花白的頭發激動地翹起,法語又快又急,“你的動作精準得像機器!但你的靈魂呢?奧傑塔的靈魂去哪了?被王子背叛的痛楚呢?對自由的渴望呢?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感受到的是什麼!”
周圍的舞者們屏息凝神,目光複雜地看著這位空降的首席。驚豔於她的天賦,卻也暗暗質疑她此刻的狀態是否能扛起開幕大戲的重任。巴黎風波、溫少重傷入院的消息早已在圈內悄然傳開。
李美玲的指尖冰涼。她知道莫裡斯是對的。她感覺自己像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在冰冷的重症監護室外,守著儀器冰冷的滴答聲,聽著醫生沉重的話語,感受著那令人窒息的恐懼。另一半,則必須站在這聚光燈下,扮演著為愛犧牲的白天鵝,用最輕盈的舞步掩蓋內心的千鈞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