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帷幕轟然垂落，如同神明闔上了命運的眼瞼。前一秒還流淌著《天鵝湖》夢幻序曲的劇院，此刻墜入一片突兀死寂的黑暗深淵。數千道期待的目光瞬間化為錯愕的茫然，嗡嗡的低語在粘稠的黑暗中不安地滋生、發酵。後台，卻是另一番景象。“快！b方案燈光！側光打柔焦！追光定位備用！三號幕準備！”
“交響樂團！保持！保持演奏！不準停！”
舞台總監聲嘶力竭的咆哮在通訊頻道裡炸開，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投入冰塊！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在最初的極致驚駭後爆發出救火般的本能，身影在應急燈慘白的光影裡瘋狂穿梭。備用光源次第亮起，將混亂的候場區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混亂的中心，李美玲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拽入厚重的天鵝絨側幕陰影深處。慣性讓她踉蹌著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驚魂未定的淚水還掛在睫毛上，她茫然抬頭，撞進大姐李香林那雙燃燒著冰焰的瞳孔裡。“沒事了！脈衝信號中斷了！”李香林的語速快如迸射的子彈，帶著劫後餘生的斬釘截鐵。她臉色依舊蒼白如紙，額角細密的冷汗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冷光，左腕鳳凰印記處的灼痛如同烙印，但她的脊梁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剛剛斬斷死神鐮刀的利劍。她甚至來不及擦汗，冰冷的目光如同穿透x光，死死鎖定在李美玲腰側舞裙內襯一處極隱蔽的褶皺——那裡，一枚紐扣大小的、嵌著複雜電路和暗金色粉末的金屬片，正散發著微弱的焦糊味與殘留的冰寒能量！脈衝接收器！“脫下來！快！”李香林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力，雙手已然動作，手指翻飛如電，精準地撕開舞裙腰側繁複的縫線暗扣！價值連城、承載著傳奇的“月光天鵝”舞裙，如同被剝落的華麗蛇蛻，被李香林毫不猶豫地一把扯下，隨手甩在冰冷的地板上！舞裙內襯暴露出的微型接收器猙獰醜陋，與綴滿水晶珍珠的外表形成地獄般的反差。李美玲隻穿著貼身的白色芭蕾舞服，暴露在後台不算溫暖的空氣中，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巨大的恐懼並未完全消散，化為冰冷的海水包裹著她。失去盔甲，舞台生涯的終結似乎就在眼前。她無助地看向大姐，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就在這時！“清場！無關人等退後十米！”封雲霆冰冷威嚴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穿透混亂！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魔神，帶著秦風及數名氣息肅殺的精銳，瞬間清空了李美玲周圍的空間！冰冷的警告目光掃過，所有窺探、好奇乃至幸災樂禍的眼神瞬間凍結、退避！他一步上前，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掃過李美玲周身，確認再無危險，隨即落在李香林蒼白卻異常堅毅的側臉上。那深邃如寒潭的眼底，翻湧著劫後餘生的慶幸、滔天的怒火，更有一種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的、對眼前女子強大與堅韌的震撼與…無法言喻的心疼。他脫下身上昂貴的墨黑西裝外套，帶著不容拒絕的力度披裹在李美玲瑟瑟發抖的肩上。“霆少！發射源鎖定！觀眾席b區7排14座！目標已控製！”秦風的聲音在耳麥中冰冷響起。
“凱瑟琳·杜邦！”封雲霆從齒縫中擠出這個名字，眼中殺意如同北極風暴，“扣押！封死所有關聯賬戶！查抄她在港一切產業！”危機暫時平息，但舞台的崩塌就在眼前！備用方案？臨時換角？這場耗費巨資、全球矚目的開幕盛典，眼看就要淪為香江乃至全球藝術圈最大的笑柄！深海神殿的毒計，在摧毀李美玲的毒殺失敗後，正通過另一種方式，將她的尊嚴與未來狠狠碾碎！時間如同凝固的琥珀，每一秒都沉重無比。絕望的陰雲籠罩著後台僅剩的核心人員。莫裡斯·萊茵哈特臉色鐵青，藝術家的驕傲與現實的殘酷在他臉上激烈交戰。他看著隻裹著一件男式西裝、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李美玲，再看向舞台上那件象征著詛咒與失敗的廢棄舞裙，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就在這萬籟俱寂、連空氣都仿佛要凍結的時刻——“誰說…我們的天鵝飛不起來了？”
一個清越如玉石相擊的女聲，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打破了死寂！蘇雪柔！她不知何時已穿過封鎖線，栗色發髻一絲不亂，寶藍色的職業套裙在應急燈光下如同沉靜的深海。她的手中，捧著一個長方形的、包裹著深藍色絲絨的匣子，步履從容，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捧著某種神聖的薪火。“雪柔姐？”李香林猛地轉頭。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手中的絲絨盒上。蘇雪柔走到李美玲麵前，臉上褪去了慣有的明豔笑容，隻剩下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她深吸一口氣，如同開啟塵封的寶藏，緩緩掀開了絲絨盒蓋！刹那間！
一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星河皎月色光華，如同被禁錮了千年的月光洪流，驟然傾瀉而出！匣子裡靜靜躺著的，並非傳統的芭蕾舞裙。
那是一件融合了東方古韻與現代極簡主義的傳奇之作——“月魄雲衣”！通體采用一種極其罕見的、如同凝固月色般的冰蠶雲霧綃製成，輕薄如煙，卻堅韌無比，流動著非絲非緞的柔韌光澤。衣身並無繁複綴飾，線條如水墨寫意般流暢高潔，隻在肩線、腰封、裙擺處，以失傳的“點翠”古法，極其精妙地鑲嵌著無數細若塵埃、卻折射著星月光芒的涅盤玉髓碎片！這些玉髓碎片並非無序點綴，而是沿著某種玄奧的軌跡排列，隱隱構成一幅抽象的、浴火重生的鳳凰翱翔圖！整件舞衣散發著一種聖潔、孤高、又帶著不屈生機的強大能量場，仿佛將一片九天星河裁剪披拂，將鳳凰涅盤的意誌凝鑄其中！這正是蘇雪柔壓箱底的珍藏，她母親、已故傳奇東方服飾大師蘇韻芝的巔峰遺作！其中鑲嵌的玉髓碎片，更是李香林在重塑“涅盤星塵”時，特意為她留下的、蘊藏著純粹守護能量的核心碎屑！“美玲，”蘇雪柔的聲音帶著一種撫慰靈魂的力量，她將匣子輕輕推向蒼白顫抖的女孩，“這件‘月魄雲衣’，才是真正屬於你的羽翼。它承載著守護，更承載著破枷而舞的意誌。穿上它，去告訴這個世界，何為真正的——涅盤！”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驟然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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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美玲呆呆地看著匣中那件流淌著星河月魄的舞衣，又猛地抬眼看向大姐李香林。李香林眼中燃燒著同樣的熾熱火焰，對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一股從未有過的、源自血脈深處的力量轟然炸開！恐懼、絕望、羞辱…所有冰冷沉重的枷鎖，在這件承載著守護與涅盤意誌的舞衣麵前，如同春日薄冰，寸寸碎裂！她眼中最後一絲迷茫被徹底焚儘，隻剩下純粹如琉璃的堅定火焰！她猛地掀開肩上的西裝外套，毫不猶豫地將那件流淌著星月光華的“月魄雲衣”披上身體！
冰蠶雲霧綃的觸感微涼，如同月光親吻肌膚。涅盤玉髓的微光透過薄紗，在她周身流淌，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被詛咒束縛的奧傑塔，她是浴火重生的鳳凰！是撕裂黑暗、照亮天鵝湖的月光本身！“a?tre老師）！”李美玲轉向莫裡斯·萊茵哈特，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氣，“燈光！音樂！準備！奧傑塔——歸來！”莫裡斯震驚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周身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光芒的女孩，看著她身上那件流淌著東方神韻與無畏意誌的絕世舞衣，一股巨大的、近乎靈魂顫栗的震撼席卷了他！他手中的指揮棒猛地高高舉起，對著已然重新調試好的燈光音響控製台，用儘全身力氣嘶吼：iere！usie！encezaintenant！燈光！音樂！現在開始！）”猩紅的天鵝絨帷幕，在全場觀眾屏息凝神的注視下，再次如同命運之眼，緩緩、堅定地向上升起！舞台燈光不再是夢幻的藍白，而是被精心調製成一片氤氳的、如同月下寒潭般的銀輝。巨大的、抽象的枯枝布景在光線下投射出寂寥的剪影。哀婉深沉的《天鵝湖》主題旋律流淌。
一束孤寂的追光，如同月神投下的目光，精準地刺破黑暗，籠罩在舞台中央。那裡，李美玲靜靜佇立。
“月魄雲衣”在追光下流光溢彩，冰蠶雲霧綃折射出萬千流動的星月光點，涅盤玉髓碎片構成的鳳凰暗紋隨著她的呼吸若隱若現，散發出神秘而聖潔的光暈。她沒有戴任何頭飾，烏黑的長發柔順披散，如同最純粹的夜色。她的麵容沉靜如冰封的湖麵，那雙眸子卻如同蘊藏了整個銀河的星光，清澈、憂傷、絕望，卻又燃燒著一種永不屈服的、仿佛能刺破命運囚籠的涅盤之火！一個極其緩慢卻蘊含著無窮力量的阿拉貝斯克arabese）。
手臂延展如同天鵝垂死的頸項，足尖繃緊如同即將離弦的箭。
沒有繁複的技巧炫耀，隻有靈魂深處最純淨的悲鳴與掙紮！整個劇場，陷入了絕對的、窒息的死寂！所有的懷疑、嘲諷、等著看笑話的目光，在這超越凡俗、將絕望與力量演繹到極致的舞姿麵前，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瞬間消融殆儘！隻剩下靈魂被攫取的震撼！觀眾席不起眼的角落，溫世禮靠在特製的座椅上，左肩的傷勢讓他姿勢僵硬，臉色依舊蒼白，但他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貪婪地追隨著舞台上那道流淌著星月光華的身影。胸腔裡那顆死裡逃生的心臟，隨著她的每一次旋轉、每一次躍動而劇烈搏動。那件舞衣…那玉髓的光芒…是她大姐守護的烙印，更是她此刻破繭重生的羽翼！巨大的驕傲與一種滅頂般的心疼如同熾熱的岩漿，在他心口奔湧衝撞，幾乎要撕裂胸膛！就在李美玲完成一個令人心碎的單足旋轉fouette），準備接下一個高難度大跳grandjete）的刹那——意外再生！舞台邊緣一道用於固定布景的、沉重的木質桁架，在先前混亂的緊急拉幕操作中似乎被意外鬆動，此刻竟在無人觸碰的情況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朝著舞台中央那道孤絕的身影，轟然坍塌倒下！“小心——！！！”後台數聲淒厲的尖叫同時響起！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封雲霆瞳孔驟縮，指關節捏得發白，幾乎要衝破座椅！溫世禮更是猛地想要站起，牽動傷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舞台中央的李美玲，仿佛背後長了眼睛！或者說，是無數次生死淬煉後形成的、對危險的野獸般直覺！她沒有回頭，沒有中斷舞步！在那沉重的陰影即將吞噬她的瞬間——
她的左腳足尖如同釘子般穩穩紮地，作為軸心！
整個身體以左腳為圓心，借助旋轉的慣性，劃出一道違背物理定律的、迅疾如電的半圓旋身pirouetteendehors）！
巨大的木質桁架帶著沉悶的轟響，擦著她飛揚的、流淌著星月光華的裙擺邊緣，重重砸落在她腳邊不到半尺的地方！木屑飛濺！完美的規避！驚險到毫厘！優雅到極致！她甚至沒有多看那廢墟一眼！旋身帶起的巨大慣性還未消散，她已借著這股旋轉的力量，順勢完成了那個本該接續的大跳grandjete）！身體如同掙脫了所有枷鎖的天鵝，在月下寒潭之上展翅翱翔！追光緊緊追隨著她，定格在那躍至頂點、肢體舒展如神隻的瞬間！“嘩——！！！”死寂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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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凝滯後，是山崩海嘯般的、幾乎要掀翻整個劇院穹頂的掌聲與喝彩！！！所有的震撼、所有的擔憂、所有的驚懼，在這一刻化作了最狂熱的崇拜與宣泄！掌聲如同洶湧澎湃的浪潮，一波高過一波，經久不息！後台，李香林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身體晃了一下，被旁邊一直高度警惕的蘇雪柔及時扶住。兩人相視一笑，眼中是欣慰與驕傲的淚光。封雲霆緩緩坐回椅子，緊握的拳頭鬆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血痕。他看著舞台上那光芒萬丈的身影，看著她身上那件流淌著涅盤玉髓微光的“月魄雲衣”，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敬畏與某種更深沉情愫的悸動，狠狠撞擊著他的心臟。溫世禮捂著劇痛的傷口，汗水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嘴角卻勾起一抹近乎虛弱的、卻無比滿足的笑容。他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李美玲落地，輕盈如羽。
追光下，她微微喘息，對著觀眾席深深鞠躬。
無人看見，在她腰側，涅盤玉髓碎片構成的鳳凰紋路邊緣，幾滴刺目的、如同紅寶石般的鮮血，正悄然滲透了冰蠶雲霧綃，在她純白舞衣上暈染開一小朵淒豔絕倫的…血蓮。那是旋身躲避時，被飛濺的木刺劃過腰側的傷口。
霓裳染碧血，玉魄照冰心。
“霓裳染血亦如虹，玉魄生輝破九重。縱有驚雷平地起，鳳凰振翼嘯蒼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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