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聖瑪麗醫院的vip病房走廊，彌漫著消毒水與焦慮混合的氣息。慘白的頂光將牆壁映得冰冷，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回蕩出空洞的回響。
李香林倚在病房門外的牆壁上，珍珠灰套裙沾著後台的灰塵，清麗的麵容如同覆了一層薄霜，眼底是尚未散儘的驚悸與冰冷的怒火。方才舞台上那驚心動魄的墜落，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個被誤認為佳寧的、倒在塵埃中的小小身影…如同一場噩夢，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
封雲霆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巒，矗立在她身側。他脫掉了西裝外套，隻穿著剪裁完美的白襯衫，領口解開一顆扣子，露出冷硬的喉結線條。深邃的眼眸如同淬火的寒星，掃過走廊儘頭匆匆離去的警方背影，又落回緊閉的病房門扉。他的沉默帶著千斤重量，無需言語，那份守護的意誌已化作無形的壁壘，將李香林與外界洶湧的暗流隔絕開來。
病房內，隱約傳來壓抑的啜泣和醫生溫和低沉的詢問。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蘇雪柔疲憊卻冷靜的臉探出來。“香林，雲霆，艾米麗醒了，輕微腦震蕩和一些軟組織挫傷，萬幸沒有骨折或內出血。”她看向李香林，眼中帶著一絲後怕後的慶幸，“她媽媽情緒稍微穩定了些，警方剛做完初步筆錄。那個…溫少那邊…”話音未落，走廊另一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溫世禮的助理推著輪椅，麵色焦急地趕來。
輪椅上的溫世禮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嘴唇甚至失了血色，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一隻手緊緊按在左胸上方，顯然方才的驚嚇牽動了舊傷，呼吸都有些急促不穩。“香林小姐！美玲她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溫世禮的目光越過眾人，第一時間鎖定李香林，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焦灼和一絲喘息。
“美玲沒事，隻是受了驚嚇，在後台休息室。”李香林迎上前，聲音沉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溫少，你的傷…”她看到溫世禮明顯加重的痛苦神色，眉頭微蹙。“我…咳咳…不礙事…”溫世禮擺手想否認，一陣劇烈的嗆咳卻打斷了他的話，蒼白的臉瞬間漲紅，身體微微佝僂。助理慌忙取出隨身攜帶的噴霧藥劑遞過去。遠處的醫護人員也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快步趕來。
“溫先生，您需要立刻檢查！情緒劇烈波動對您的心肺功能負擔太大了！”為首的醫生語氣嚴肅。溫世禮還想說什麼，卻被李香林不容置疑地打斷：“聽醫生的，溫少。美玲那裡有我和雪柔姐照看，你安心檢查。”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關切。溫世禮看著李香林沉靜卻蘊含著巨大力量的眼眸，又感受到胸口撕裂般的悶痛，終於不再堅持，虛弱地點點頭，被醫護人員簇擁著推向另一間檢查室。助理緊隨其後，焦慮地回頭看了一眼。
“雲霆，”李香林轉向封雲霆，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冰封的銳利，“警方那邊的初步結論？”“舞台機械故障，懸掛索具關鍵承重節點鏽蝕斷裂。”封雲霆的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風，眼底翻湧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與戾氣，“‘意外’。”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兩個字。
負責舞台安全的工頭，演出前三天剛從海外度假回來，賬戶裡多了一筆來源不明的彙款。人已經被秦風控製。”“意料之中。”李香林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寒夜裡綻放的冰蓮，“愛德華的手段，從來都是披著‘意外’的外衣。”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投向病房，“突破口，或許在這裡。”
病房內，燈光調得柔和。小小的艾米麗額頭上貼著紗布，乖巧地靠在枕頭上，金色的卷發有些淩亂，碧藍的大眼睛還殘留著驚嚇後的懵懂，怯生生地看著走進來的李香林和蘇雪柔。她的母親，那位名叫索菲亞的服裝助理，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女兒的小手，雙眼紅腫，臉上淚痕未乾，形容憔悴不堪。
“艾米麗，勇敢的小天使，”蘇雪柔坐在床邊，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拿出一個精致的芭蕾舞娃娃，“謝謝你救了莉莉，你是真正的英雄。疼嗎？”艾米麗看著漂亮的娃娃，怯怯地搖了搖頭，小聲說：“莉莉…沒事就好。”純淨的童心，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李香林的目光落在索菲亞身上，帶著洞察人心的穿透力。“索菲亞女士，”她的聲音清越而平和，沒有責備，隻有一種沉靜的安撫力量，“今晚的事情，絕非意外。艾米麗的勇敢，阻止了一場更大的悲劇。但幕後黑手，依然逍遙法外。”她頓了頓，清晰地看到索菲亞眼中閃過巨大的恐懼和掙紮，“您剛才和警方說，是艾米麗自己調皮跑錯了位置？”
索菲亞的身體猛地一顫，低下頭，淚水再次無聲滑落，握著女兒的手攥得指節發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媽媽…”艾米麗虛弱地拉了拉母親的手，碧藍的大眼睛裡滿是困惑和不安，“是爸爸…爸爸說…那裡…”小女孩稚嫩的、斷續的話語還未說完，就被索菲亞猛地捂住嘴！“艾米麗！彆亂說！”索菲亞的聲音尖銳得變了調，帶著巨大的驚恐！病房內瞬間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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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索菲亞慘白的臉上！李香林的眼神驟然銳利如刀！她一步上前，蹲下身，視線與艾米麗平齊，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艾米麗，乖孩子，告訴阿姨，爸爸跟你說什麼了？他在哪裡？”艾米麗被母親的反應嚇到了，瑟縮了一下，但在李香林那雙清澈、仿佛能包容一切也看透一切的眼眸注視下，她小聲地、斷斷續續地說：“爸爸…演出前…在後台後麵的…小房間…給我糖…說…說舞台…那個藍牌子下麵…能看到…漂亮的大姐姐飛起來…讓我…彆告訴媽媽…”藍牌子下麵？後台堆滿雜物的、靠近樂池上方懸吊機構的一個偏僻角落！正是幕布墜落前艾米麗突然出現的位置！
索菲亞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癱軟在椅子上，捂著臉絕望地痛哭起來：“是他…是他！那個混蛋！他拿了那些人的錢！他們威脅他！威脅我和艾米麗！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他在哪兒？現在！”封雲霆的聲音如同悶雷，帶著迫人的威壓。“他…他今晚根本不在劇院…”索菲亞泣不成聲，“他說…他去…去碼頭收一筆‘尾款’…可能…是去南岸的舊船廠區…”她的話語破碎不堪，卻提供了至關重要的線索！舊船廠區！一個魚龍混雜、三不管的灰色地帶！
封雲霆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轉身，對著微型通訊器下達冰冷如鐵的命令：“目標鎖定！南岸舊船廠區！所有出口封死！目標人物：艾米麗的父親，邁克爾·卡特！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命令如同無形的巨網，瞬間撒向倫敦混亂的南岸。秦風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靈，早已消失。
皇家歌劇院後台的臨時指揮部——一間堆滿道具的儲藏室，氣氛凝重如鐵。舞台上的演出在短暫中斷後，由替補演員頂著巨大壓力繼續完成，但觀眾的震撼和猜疑並未平息。輿論風暴正在互聯網上迅速醞釀發酵。溫世禮在短暫的檢查和用藥後，不顧醫生勸阻，執意返回。他靠坐在輪椅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鷹，正通過平板電腦與溫家在倫敦的核心團隊進行著緊張的遠程部署。溫家龐大的信息網絡被全力調動起來，目標直指邁克爾·卡特的所有社會關係和資金流動。
“查到了！”溫世禮的助理拿著一份剛打印出來的文件，聲音帶著一絲激動，“邁克爾·卡特名下一個幾乎廢棄的賬戶，三天前收到一筆五十萬英鎊的海外彙款。資金來源層層偽裝，但最終指向一個離岸空殼公司…而這個公司，曾多次為愛德華·馮·霍恩海姆處理一些‘灰色’交易！”“果然是他！”蘇雪柔眼中怒火熾盛，“用這種下作手段！想毀掉美玲的演出，打擊溫家和鳳凰的聲望！一石二鳥！”“不止。”李香林的聲音清冷如冰泉，她手中拿著一個物證袋。裡麵是一個小巧的、沾染著灰塵和後台油汙的黑色遙控器——正是艾米麗混亂中塞給她的東西！外層被透明密封袋包裹。
剛才在混亂的後台，她第一時間將其密封保存。此刻，她小心翼翼地在物證台上打開密封袋，動作輕柔而精準。一股極其淡薄、卻如同冰冷海水深處散發出的奇異深海腥氣，混雜著金屬和橡膠的味道，隱約飄散出來。遙控器表麵並無特殊標記，但按鍵布局和材質明顯是工業級定製產品，非市麵常見貨色。
“秦風留下了微量痕跡提取工具。”封雲霆遞給她一個專業的小型取證箱。李香林戴上超薄手套，用特製的、極其柔軟的纖維拭子，極其小心地擦拭遙控器背麵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縫隙處——那裡最容易殘留操作者手汗或皮膚碎屑。接著，她又用特製的靜電吸附紙，輕輕按壓在遙控器光滑的黑色麵板上。動作之精細，如同在修複稀世珍寶。“索菲亞說過，邁克爾·卡特有嚴重的深海魚鱗癖，常年使用一種氣味特殊的深海魚油藥膏。”李香林將拭子和吸附紙分彆放入不同的無菌樣品管中密封，聲音冷靜地分析道，“這種癖好帶來的味道，會滲入皮膚乃至常用物品。而這個遙控器…”她將樣品管舉起，對著燈光，可以隱約看到拭子尖端沾著一點極其細微的、油膩的暗黃色殘留物，而吸附紙上則幾乎看不到任何肉眼可見的痕跡。
“…殘留著那股獨特的深海腥氣和油膏特質。更重要的是…”她將目光投向封雲霆：“舞台機械故障的‘意外’，需要有人近距離操控那個懸掛索具的緊急製動失效裝置。邁克爾·卡特作為燈光助理，有後台通行權限，也能接觸到關鍵區域。他出現在那個偏僻角落裡，絕非巧合。這個遙控器，很可能就是引爆‘意外’的鑰匙。上麵殘留的微量生物痕跡和氣味，加上艾米麗的證詞，足以構成證據鏈！”
邏輯清晰，環環相扣！從一個破碎的家庭，一個被利用的小女孩，一個貪婪的共犯，一個定製的遙控器，以及那獨一無二的深海魚鱗癖氣味…李香林如同最精密的偵探，在迷霧中精準地串聯起所有線索！“我立刻將樣本送最高級彆司法鑒定中心，加急處理！”溫世禮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芒，立刻吩咐助理去辦。鐵證一旦形成，愛德華的“意外”麵具將被徹底撕碎！就在這時，封雲霆的加密通訊器震動。他接通，秦風冰冷簡潔的聲音傳來：“霆少，目標邁克爾·卡特在南岸‘黑鱘魚’碼頭倉庫負隅頑抗，腿部中槍被製服。現場繳獲大量現金和一台加密衛星電話。正在突審。”“問出幕後主使！不惜一切代價！”封雲霆的聲音冷得像冰刀，“還有，讓他親口承認那個遙控器！”通訊切斷。儲藏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隻有眾人粗重的呼吸聲。
網正在收緊，獵物已在囊中！李香林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個小小的黑色遙控器上。秦風繳獲了加密衛星電話…那麼愛德華遠程操控的信號源，是否已經被截獲？那個看似塵埃落定的舞台“意外”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更深、更致命的殺招？病房內的艾米麗，南岸倉庫被捕的邁克爾·卡特，貴賓包廂裡溫家長輩們審視的目光，舞台上驚魂未定的李美玲，還有那枚尚未完全顯現的、指向愛德華的遙控器鐵證…所有的線索，如同散落的珍珠，即將被真相的絲線串起。然而，李香林心中那根敏銳的弦，卻繃得更緊了。愛德華的棋局，絕不會隻有明麵上這一招。真正的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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