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柴爾德醫療中心的頂層特護病房,成了風暴眼中短暫的靜謐港灣。厚重的窗簾濾去了巴黎初夏過於喧囂的陽光,隻留下朦朧溫暖的光暈。空氣裡百合的淡香,混合著李佳寧偷偷放在姐姐枕邊的一小束雛菊的甜香,無聲流淌。生命監護儀規律的嘀嗒聲如同安穩的心跳,李香林靠在升起的床頭,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清澈的眼眸裡,破碎的空洞已被一種劫後重生的堅韌悄然取代,如同被雨水洗過的晴空。
封雲霆高大的身影占據著床邊那張扶手椅。他穿著簡單的黑色絲絨家居服,領口鬆垮地敞開,冷硬的線條被室內的暖光柔化了幾分。他正低著頭,骨節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個溫熱的毛巾,專注而笨拙地為李香林擦拭著手指。他的動作有些僵硬,帶著從未伺候過人的生澀,但那份專注和輕柔,卻讓這簡單的動作充滿了難言的珍重。
李香林微微垂眸,看著他低垂的眼睫在冷峻的側臉投下小片陰影,感受著他指腹隔著溫熱毛巾傳來的、帶著薄繭的觸感,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的踏實感,如同涓涓細流,無聲地浸潤著她疲憊的靈魂深處。礦井的黑暗,精神撕裂的劇痛,仿佛都成了遙遠的背景音,隻有此刻他掌心的溫度,如此真實。
“餓不餓?”他抬眼看她,聲音低沉,打破了這安靜的暖融。眼神裡那份毫不掩飾的關切,幾乎要溢出來。
李香林剛要搖頭,病房門被輕輕敲響。林天宇推著餐車進來,餐車上精致的骨瓷碗裡,冒著熱氣的雞茸粟米羹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餐車旁邊,還放著一隻包裝精美、打著深紫色絲帶的長方形禮盒。
“醒了就好,”林天宇將餐車推到床邊,目光掃過封雲霆握著女兒手腕的動作,眼神複雜地頓了頓,最終還是溫和地笑了笑,“你媽守著佳寧剛睡著,美玲陪著。這是艾米麗亞夫人讓人送來的,說是…一點心意。”他指了指那個禮盒。
封雲霆微微蹙眉,似乎對這份打擾有些不悅,但還是伸手接過禮盒,動作自然地放在床頭櫃上。
“謝謝爸。”李香林輕聲說,目光好奇地瞥過那隻禮盒。
封雲霆不再理會禮盒,重新端起那碗溫熱的羹湯,舀起一勺,仔細吹涼,遞到她唇邊。“張嘴。”命令式的語氣,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
李香林臉微微一熱,順從地張開嘴。溫潤鮮香的羹湯滑入喉嚨,暖意在胃裡漾開。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飄向那個深紫色的禮盒。羅斯柴爾德家族的“心意”,絕非凡品。
“想看就看。”封雲霆看穿她的心思,淡淡道。
李香林在他專注的注視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小心地解開了那枚精致的絲絨紫蝴蝶結。盒子打開,深藍色的天鵝絨襯墊上,靜靜躺著一枚胸針。
不是想象中羅斯柴爾德家族慣有的鑽石璀璨或黃金耀眼。那是一枚極其罕見的、流光溢彩的黑歐泊backopa)胸針。
鴿卵大小的主石,深邃如子夜星空的基底上,如同封存了燃燒的宇宙!隨著角度的細微變化,炫目光芒迸射流轉——赤紅如霞,碧綠如深海,幽藍如極光,還有跳躍的金色星芒!仿佛將世間所有最純粹、最變幻莫測的光都囚禁在了這一方小小的寶石之中!白金鑲嵌的底座設計成極其簡約的荊棘藤蔓造型,尖銳的刺被巧妙地打磨得圓潤流暢,環繞著那枚流光溢彩的黑歐泊,如同守護著宇宙核心的星環!
荊棘環繞宇宙星火!
這枚胸針的設計理念,竟與荊棘星環的核心意象如此神似!卻又呈現出一種截然不同的、深沉神秘的浩瀚之美!
“天…”李香林忍不住低低驚呼,指尖輕輕觸碰那冰涼光滑的寶石表麵,仿佛能感受到裡麵蘊含的磅礴宇宙生機。荊棘星環是光明與守護,而這枚黑歐泊胸針,則像是包容了光明與黑暗的永恒星空,神秘莫測卻又蘊含著無限可能。
“艾米麗亞夫人說,”林天宇適時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這枚‘荊棘星語’胸針,是羅斯柴爾德家族在十九世紀從一位流亡的俄國貴族手中購得,據說其黑歐泊來自澳大利亞閃電嶺最傳奇的礦脈。它的設計靈感,就源於對宇宙能量共生轉化的思索。她認為…它找到了更契合的主人。”
荊棘星語…宇宙能量共生轉化…
李香林的心被深深觸動。艾米麗亞夫人這份禮物,不僅是價值連城,更是一種無聲的認可與期許。她摩挲著胸針上流轉的光華,仿佛觸摸到了一個更深邃、更廣闊的天地。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沒有敲門。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裹挾著迪奧“真我”濃烈的晚香玉氣息,突兀地闖入了這片剛剛凝聚的溫馨中。
來人看起來四十出頭,保養得宜的臉上幾乎看不到歲月的痕跡,妝容精致得如同剛自頂級沙龍走出。一身剪裁完美的香奈兒米白色斜紋軟呢套裝,頸間一串碩大的南洋金珠項鏈流淌著奢華的光澤。然而,那雙描畫精致的丹鳳眼裡,卻沒有絲毫應有的關切,隻有一種冰冷的、帶著審視和挑剔的探究,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精準地掃過病床上的李香林,又掃過床邊握著湯勺的封雲霆,最終,落在了李香林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黑歐泊胸針上。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她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嫉恨與惱怒。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了。
林天宇下意識地蹙緊了眉頭,身體悄然繃緊。
封雲霆握著湯勺的手瞬間頓住,指關節微微發白。他緩緩抬眼,看向門口的不速之客,深邃的眼眸如同瞬間冰封的寒潭,剛剛麵對李香林時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瞬間消散殆儘,隻剩下凍死人的冰冷和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
“趙、曼、青。”封雲霆的聲音低沉緩慢,字字如冰珠砸落,“誰允許你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