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某市的夜色繁華依舊，隱鋒坐在頂層辦公室裡，指尖敲擊著紅木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監聽小組剛提交了最終報告——金一諾的“靈旅環遊記”與風神資本毫無交集，這個女孩像迎著太陽生長的向日葵，與陰影世界的規則格格不入。
“撤了吧。”隱鋒掐滅雪茄，聲音裡帶著難得的疲憊，“把資源集中在更重要的事上。”
更重要的事，此刻正靜靜躺在加密平板裡。另一組監視團隊發來的照片和報告讓他胸口發悶——他的晗晗，才十四歲，穿著改短的校服裙和那個染著黃毛的英國小子在巷口接吻；深夜裡搖搖晃晃地從對方公寓出來，脖頸上還帶著曖昧的紅痕。
隱鋒猛地將平板反扣在桌上。玻璃窗映出他緊繃的臉，那雙在東南亞黑市令人生畏的眼睛，此刻卻盛著一個父親最原始的恐慌。
“再不乾涉，明年我就能當爺爺了。”他自嘲地低笑，指節捏得發白。
這些年他把晗晗扔在英國貴族學校，以為金錢和嚴格管教就能鑄就最堅固的鎧甲。可現在，這鎧甲從內部裂開了縫，露出的不是明珠，而是急於掙脫一切束縛的、鮮血淋漓的叛逆。
他想起上次見她，還是三年前的聖誕節。小姑娘坐在長桌儘頭，用刀叉精準地分割烤雞，眼神卻像被困在籠子裡的幼獸，冰冷又戒備。他給她買下整條街的奢侈品，卻換不來一個真心的笑容。
也許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不該把她一個人丟在那個充斥著虛偽禮儀和冰冷石牆的地方。如果留在國內，哪怕跟著晗冰……至少能時常見到。那個念頭一閃而過，帶著尖銳的悔意。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更遠的地方——陸研新的奶奶。那位年輕時援疆、德高望重的老人。資料顯示，她把曾經收養的晗晗那時還叫晗晗）教得知書達理，眉眼彎彎。是的，隔代親，那種毫無保留的寵溺與引導，是他這個滿手汙穢的父親和那個野心勃勃的母親都給不了的。
“如果……如果晗晗願意，”他對著窗外璀璨的夜景喃喃自語，“以後還是讓她認回奶奶吧。”
這個決定像在他堅硬的內心撬開了一道縫，一絲為人父的柔軟悄然滲出。他立刻抓起內部電話，語氣恢複了往日的決斷：
“安排飛機，去英國。對，就明天。”
“老板，那邊幾個軍火商的會麵……”
“推掉。”
女兒的事，沒有小事。他得親自去。不是以風神資本幕後掌控者的身份，而是以一個試圖抓住青春期尾巴的、笨拙的父親的身份。
與此同時，英國倫敦。
晗晗，不，現在她隻允許彆人叫她nieva，剛從henry彌漫著大麻和汗味的小公寓裡出來。夜風一吹，她打了個寒顫，胃裡一陣翻湧。剛才喝下去的廉價伏特加還在灼燒她的喉嚨。
她扯了扯皺巴巴的襯衫，鎖骨上新鮮的吻痕在路燈下一閃而過。腦子裡亂糟糟的——henry說明天帶她去參加另一個學校的“狂野派對”，據說會有更“帶勁”的東西。
她晃了晃腦袋，試圖驅散那種熟悉的空虛感。和henry在一起很刺激，能讓她忘記那個空蕩蕩的、國內還有崽崽她的倉鼠）等著她，奶奶也許還記得她，忘記視頻裡父母永遠公式化的問候，忘記自己是個被放逐的“香蕉人”。
高跟鞋敲擊著石板路，在寂靜的街道上發出回響。她沒注意到，遠處一輛黑色的賓利緩緩停下，車窗降下，一雙深沉的眼睛正複雜地注視著她搖搖晃晃的背影。
隱鋒坐在車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枚舊徽章——那是晗晗小時候最喜歡玩的，兵團時代的紀念品。他看著女兒像一隻受傷又倔強的小獸，消失在公寓樓的轉角，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這一次，他不再是一個遠距離的觀察者。他踏上了這片土地，準備親手撥開女兒身邊的荊棘，哪怕那些刺，首先會紮進他自己的血肉裡。
夜還很長。倫敦的霧，似乎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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