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公園的陽光似乎也感知到了電話兩端情緒的重量,變得愈發溫煦柔和。金母不再打擾女兒,她慈愛地逗弄著晶寶,用一根長長的草葉引得那團雪白的毛球撲來撲去,發出滿足的呼嚕聲,為這深刻的重逢對話提供著輕快的背景音。
金一諾靠坐在樹下,手機緊緊貼著耳朵,仿佛這樣就能離那個遙遠國度的舊友更近一些。何靜似乎也打開了話匣子,十幾年憋在心裡的話,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一諾,你不知道,我這十幾年,好像就在一個怪圈裡打轉。”何靜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自嘲,“考研,考公,不停地考。二本學曆,就像個烙印,找工作的時候,那些hr的眼神……哎,好像我天生就矮人一等。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一個月到手也就兩千五,在城裡租個房子吃個飯,就所剩無幾了。有時候看著鏡子裡三十幾歲的自己,還在為最基本的生存掙紮,就覺得……特彆失敗。最近,我父親又被確診前列腺癌,我連男朋友都分手了。”
電話這頭,金一諾靜靜地聽著,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陣陣悶痛。何靜描述的,是她完全陌生的另一個世界,一個充滿了現實磋磨和生存壓力的世界。她沒有立刻用空洞的言語去安慰,因為她知道,那些輕飄飄的“會好的”對於身處其中的人來說,毫無分量。
她隻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充滿共鳴:“我懂,何靜……那種無力感,我懂。”
她的目光投向不遠處正溫柔笑著、與晶寶嬉戲的母親,眼神變得複雜而深邃。何靜為了幾千塊的薪資和一份穩定的工作掙紮,而她呢?
“何靜,你覺得我現在在美國,風光無限,是嗎?”金一諾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卸下偽裝的脆弱,“可你知道嗎?就在幾年前,我家……差點就沒了。”
她頓了頓,仿佛需要積攢勇氣去觸碰那段不願回憶的過往。“有人給我母親做了個天衣無縫的局,千億資產,幾乎一夜之間……變成了負數。那不是生意失敗,是徹頭徹尾的掠奪。我媽她……承受不住那麼大的打擊,精神崩潰,一度失憶了。她連我都不認識,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我們曾經擁有過什麼……”
金一諾的聲音哽咽了,那些黑暗日子裡的恐懼、無助和強撐的堅強,在此刻與何靜的傾訴產生了奇異的共鳴。“那時候,我看著我媽空洞的眼神,看著追債的人堵在門口,我才知道,什麼叫做從雲端跌落泥潭。什麼富貴千金,都是假的。在命運麵前,我們都一樣脆弱,一樣會被生活打得措手不及。”
電話那頭,何靜徹底沉默了。她原本以為自己是那個在泥濘中打滾的失敗者,而金一諾始終是那個站在雲端令人仰望的幸運兒。她從未想過,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鴻溝之下,連接的可能是同樣深不見底的黑暗峽穀。金一諾所經曆的巨變,那種從頂峰墜落的失重感和守護至親的撕心裂肺,遠比她為生計奔波的壓力,更加殘酷和沉重。
“……一諾,”良久,何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心疼和愧疚,“我……我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
“都過去了。”金一諾抬手抹去眼角的濕潤,努力讓聲音恢複平靜,“媽現在好多了,雖然有些記憶還是模糊的,但至少認得我,我們能像現在這樣,平靜地生活。我也慢慢重新站了起來。”
她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真誠:“所以,何靜,彆覺得自己失敗。我們隻是在不同的戰場上,打了一場同樣艱難的仗。你的仗是瑣碎的現實,我的仗是顛覆的命運。沒有誰的痛苦更高貴,也沒有誰的掙紮更卑微。”
這番話,像溫暖的泉水,流淌進何靜乾涸已久的心田。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憋著的委屈和自卑,在金一諾這番坦誠麵前,顯得那麼蒼白,又那麼……被理解了。原來,她們從未真正遠離,隻是被命運推向了不同的岔路,品嘗著不同滋味的苦楚。
“一諾……”何靜的聲音再次帶上了哭腔,但這一次,是釋然,是感動,“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跟我說這些。”
金母似乎察覺到女兒情緒的巨大波動,抱著晶寶走了過來,無聲地將一杯水遞到金一諾手邊,用眼神傳遞著支持。
金一諾接過水杯,對母親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她對電話那頭的何靜說:“彆謝我。是我們……又找到了彼此。”
人世間,悲歡並不相通?或許吧。但在此刻,跨越太平洋的電波兩端,兩個曾經走散的靈魂,卻因為各自經曆的磨難,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共情。她們一個在瑣碎的生存裡掙紮,一個在巨變的廢墟上重建,軌跡迥異,卻在“活著”這門功課裡,感受到了同樣沉重的分量,也終於再次握住了對方的手,給予著跨越山海的微弱卻真實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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