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喜糖雨，滬上母親驕
朱雀是被自己笑醒的。淩晨三點，窗外老弄堂還浸在墨色裡，她猛地睜開眼，嘴角還掛著夢裡的笑意——夢裡她正給百貨公司的王經理遞喜糖，王經理拍著她的肩說“朱姐，你這女婿比中千萬彩票還值”，這話像顆糖，在她心裡甜得發顫。
她摸黑坐起身，不敢開燈，怕吵醒隔壁的何一銘，就著窗簾縫漏的月光，摸到枕頭下那隻絲絨喜糖袋。指尖撚著袋口金線繡的“囍”字，絲絨的柔光蹭著指腹，比她年輕時在百貨公司摸過的最貴的綢緞還舒服。這袋子是她跑遍城隍廟三家店挑的，酒紅色絲絨麵，滾著淺金流蘇，袋口兩顆珍珠扣，扣上時“哢嗒”一聲，脆生生的，像她此刻的心跳。
裡麵的糖更是精挑細選：兩顆大白兔，要的是“甜甜蜜蜜”的彩頭，她特意挑了最新鮮的批次，糖紙沒一點褶皺；一塊靜安寺老字號的黑巧克力，四十塊錢一小盒，她咬咬牙買了十盒，就為了讓同事嘗出“我家女婿舍得給靜靜花錢”；還有一小包乾果，是劉知非老家寄來的東北鬆子，她戴著老花鏡挑了整整一下午，把碎的、小的全挑出去，剩下的顆顆飽滿，裝袋時還特意用棉紙墊了底，怕硌著糖。
“你這是乾啥？半夜摸摸索索的。”何一銘翻了個身，聲音含糊。朱雀趕緊捂住嘴，壓低聲音笑：“看看喜糖袋，明天上班發，可不能出岔子。”她湊到何一銘耳邊，語氣裡的得意藏都藏不住，“老何，你說咱靜靜這事，是不是比中了千萬體彩還強？”何一銘笑：“是是是，比中彩票強十倍。”朱雀拍了他一下：“十倍哪夠！彩票花完就沒了，咱女婿是活人，能疼靜靜一輩子！”
天剛蒙蒙亮，朱雀就起了。她打開衣櫃，把壓箱底的棗紅色羊毛衫找出來——這是何靜前年給她買的，她平時舍不得穿，今天特意套在百貨公司的藏青製服裡，領口露出一圈紅，喜慶！又翻出靜靜結婚時給她買的珍珠耳環，珠子不大，但擦得亮閃閃的，往耳朵上一戴，整個人都精神了。她對著鏡子照了又照，覺得眼角的皺紋都比平時淺了，嘴角怎麼壓都壓不下去。
六點剛過，朱雀拎著兩大袋喜糖出了門。袋子是無紡布的，印著“百年好合”，她怕擠公交時壓壞，用胳膊緊緊護著，像護著自家閨女似的。走到公交站，遇上同小區的張阿姨，張阿姨一眼就看見她手裡的袋子，笑著問：“朱姐，這是給靜靜發喜糖啊？”
朱雀的眼睛“唰”地亮了，趕緊拉開袋子，抓出兩袋絲絨喜糖塞給張阿姨，聲音都有點發顫：“可不是嘛！張阿姨，你嘗嘗！我家靜靜……靜靜她嫁出去了！”她說著，眼圈忽然有點紅，又趕緊笑，“嫁了個好女婿！哈工大的高材生，185的大高個，東北小夥子，人踏實得很！在開發區外企當工程師，工資老高了，比咱小區那誰家的兒子強十倍！”
張阿姨接過喜糖，笑著說：“恭喜恭喜，你可算熬出頭了。”朱雀用力點頭，手還在抖：“熬出頭了！以前我總怕……怕靜靜砸在我手裡，現在好了，你看這女婿，哪點不好？那些背後說靜靜是大齡剩女的，你讓她們看看，誰家閨女能嫁這麼好的！”
公交車來了，朱雀第一個衝上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把喜糖袋放在腿上，雙手護著。有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上車，看見她手裡的喜糖袋好看，忍不住問：“阿姨，您這喜糖袋真精致，是女兒結婚呀？”
朱雀像是等這句話等了半輩子，立刻直起身子，聲音提高了八度：“是啊！我女兒！上海本地人，今年35歲，嫁了個985的工程師！哈工大的！金屬材料工程！”她怕人家聽不清，又重複一遍，手還比劃著，“185的身高！比電視裡的明星還帥！對我女兒好得沒話說，每天早上給靜靜做早飯，下班給她做東北亂燉，連碗都不讓靜靜洗！”
小姑娘笑著說：“阿姨真有福氣。”朱雀更激動了，從袋子裡掏出一袋喜糖塞給她：“拿著！沾沾喜氣！你不知道，以前我半夜睡不著覺，就怕靜靜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現在好了，你說這是不是比中了千萬體彩還高興？彩票能讓人笑這麼久嗎？不能！我這心裡，甜得能冒蜜！”
到了百貨公司，離上班還有四十分鐘，朱雀拎著喜糖袋直奔辦公室。她在一樓女裝部當營業員，辦公室不大，擠著六七個同事。剛進門，同事李姐就抬頭笑：“朱姐，今天這麼早？看你這紅光滿麵的，有好事？”
朱雀沒說話，“嘩啦”一聲把兩袋喜糖倒在桌上，絲絨袋子堆得像座小山，金光閃閃的。她拿起一袋喜糖，舉得高高的，聲音都帶著哭腔：“姐妹們！我女兒靜靜……結婚了！”她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和高興全吐出來，“女婿是哈工大的高材生！985！185的大高個！東北人，實誠！在開發區外企當工程師，工資是我三個月的工資！對靜靜好得沒話說，靜靜說啥就是啥，連打金的邊角料都幫她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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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朱姐，恭喜啊！”李姐第一個衝過來，拿起一袋喜糖，“這喜糖袋真好看，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朱雀點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又趕緊擦掉，笑著說：“花心思咋了？我女兒結婚，這輩子就一次！這袋子，城隍廟跑了三家店，裡麵的糖，巧克力是靜安寺老字號的，鬆子是女婿老家寄來的，顆顆挑過的！”
她從包裡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出何靜和劉知非的婚禮照片，遞到同事們麵前：“你們看！這是我女婿，帥吧？比我年輕時候追我的小夥子都帥！這是靜靜，穿鳳冠霞帔，多漂亮！女婿給靜靜戴戒指的時候，手都在抖，怕弄疼她！”
同事王阿姨接過手機，笑著說：“朱姐，你這高興得都快哭了。以前你總愁靜靜嫁不出去，現在好了，總算放心了。”朱雀一拍大腿，聲音更響了：“放心了！太放心了！以前小區裡那些老太太，背後說我靜靜是大齡剩女，說她35歲還沒嫁出去，這輩子都完了。現在看看！我家靜靜嫁的是985工程師！185大高個！那些老太太，自家孫女能找到這麼好的？做夢！”
她拿起一袋喜糖，塞給剛進門的部門經理王姐：“王經理！嘗嘗喜糖！我女兒結婚了！女婿是哈工大的，外企工程師！以後誰再敢說我家靜靜沒人要，我就把女婿的簡曆甩給她看！”王姐笑著接過喜糖：“朱姐，看你這高興的，比自己中了獎還開心。”朱雀用力點頭：“比中千萬彩票還開心！彩票花完就沒了，我女婿能疼靜靜一輩子！這才是真福氣！”
上班鈴響了，朱雀拎著剩下的喜糖袋，直奔女裝部賣場。她平時在櫃台前很安靜，說話細聲細氣的，今天卻像換了個人，見人就笑，見人就往手裡塞喜糖。有個老顧客張阿姨來買毛衣，朱雀一邊給她找尺碼，一邊把喜糖往她手裡塞：“張阿姨，嘗嘗！我女兒結婚了！”
張阿姨接過喜糖，笑著說：“朱姐，恭喜啊！以前你總跟我念叨，怕靜靜嫁不出去，現在好了。”朱雀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拉著張阿姨的手，哽咽著說：“張阿姨，你不知道，我以前多愁啊！晚上睡不著覺，就坐在床邊哭，怕我走了，靜靜一個人沒人照顧。現在好了，有小劉了，小劉對她好，比我這當媽的還細心。你說，這是不是比中了獎還強？”
她指著櫃台裡的毛衣，語氣裡滿是驕傲：“我女婿給靜靜買的毛衣，一千多塊錢，全羊毛的！靜靜說不用這麼貴，他說‘我老婆就得穿最好的’！你聽聽，這話多暖心！我這輩子沒聽過這麼貼心的話，比我跟老何結婚時他說的都甜！”
中午吃飯，朱雀沒去食堂，拎著喜糖袋，一層一層樓地跑。一樓男裝部，二樓童裝部，三樓家電部，隻要見著人，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遞上一袋喜糖，嘴裡不停說：“嘗嘗喜糖！我女兒結婚了！女婿是哈工大的工程師，985畢業，185身高，在上海外企上班！對我女兒好得沒話說！”
家電部的小李接過喜糖，笑著說：“朱姐，你這喜糖發得，全公司都知道你有個優秀的女婿了。”朱雀抹了把汗，笑得更歡了：“就是要讓全公司都知道！我女兒嫁得好！以前總有人背後說我靜靜是大齡剩女，說她二本文科沒出息，現在看看，誰有我女兒福氣好？我女婿，985！工程師！185！長得帥！工資高！這樣的女婿，打著燈籠都難找！”
她頓了頓，又說：“我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就在百貨公司當營業員，一輩子卑微，就盼著女兒能過得好。現在靜靜嫁得這麼好，我覺得我這輩子值了！比中了千萬體彩還值！彩票能讓我這麼驕傲嗎？不能！我現在走在路上，都覺得腰杆比以前直了！”
下午，喜糖快發完了，朱雀從包裡掏出最後幾袋，看見保潔阿姨在拖地，趕緊跑過去，塞給她一袋：“阿姨，嘗嘗喜糖！我女兒結婚了！女婿是哈工大的工程師！”保潔阿姨笑著接過：“恭喜你啊，大姐，看你高興的。”朱雀點頭，眼淚又掉下來：“高興！太高興了！我女兒總算嫁出去了，沒砸在我手裡！我這當媽的，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快下班時，朱雀的喜糖全發完了，她摸了摸空了的袋子，心裡卻滿滿的，像被糖填得實實的。同事李姐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水：“朱姐，今天累壞了吧？看你跑上跑下的。”朱雀接過水，喝了一口，笑著說：“不累！一點都不累！心裡高興，渾身都有勁！以前我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在公司不敢說話，現在不一樣了，我女兒嫁得好，我也能抬起頭了！”
回家的路上，朱雀坐在公交車上，還在跟鄰座的老太太說女兒的事：“我女兒35歲，以前總有人說她嫁不出去，現在你看，嫁了個985工程師！185的大高個！對她可好了！我這心裡，比中了千萬體彩還開心！”老太太笑著說：“你這當媽的，真是高興壞了。”朱雀點頭：“可不是嘛！我這輩子沒這麼高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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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何靜和劉知非正在廚房做飯，飯菜的香味飄出來，朱雀心裡更暖了。她一進門，就拉著劉知非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今天發喜糖的事：“小劉，你不知道，今天王經理說你優秀，李姐說你帥，還有張阿姨，羨慕我有這麼好的女婿！我把喜糖全發完了，連保潔阿姨都給了，讓全公司都知道我女兒嫁得好！”
劉知非笑著說：“媽，辛苦您了。以後我會更疼靜靜的，不讓您失望。”朱雀拍著他的手，眼眶紅紅的：“不辛苦！媽高興！媽這輩子沒什麼高光時刻，今天發喜糖，就是媽這輩子最風光的一天！比中了千萬體彩還風光！”
何靜端著菜出來，笑著說：“媽，您這也太誇張了。”朱雀瞪了她一眼：“誇張什麼？我女兒嫁得好，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以前媽在公司卑微，不敢說話，現在有你和小劉，媽腰杆都直了！以後誰再敢說你是大齡剩女，媽就把今天的事說給他們聽，讓他們羨慕死！”
晚飯時，朱雀還在說今天的事，說得眉飛色舞，連飯都忘了吃。何一銘笑著說：“你這老太婆，今天真是高興壞了。”朱雀點點頭，夾了塊肉給劉知非：“小劉，多吃點！媽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就盼著你和靜靜好好的。你對靜靜好，媽就比中了千萬體彩還開心！”
夜深了，朱雀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全是今天發喜糖的場景。她摸出手機，翻出女兒和女婿的照片，看著照片裡笑得幸福的靜靜，和帥氣的小劉，嘴角忍不住往上翹。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在百貨公司當營業員，看人臉色，受人氣，這輩子活得卑微，就盼著女兒能過得好。現在，女兒不僅過得好，還嫁得這麼好，她覺得自己這輩子的委屈，都值了。
她輕輕摸了摸枕邊的空喜糖袋，絲絨的觸感還在，心裡甜得發顫。她知道，今天發喜糖的日子，是她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以前她總覺得自己活得沒價值，現在她明白了，女兒的幸福，就是她最大的價值。比中了千萬體彩還珍貴，還讓人驕傲。
第二天一早，朱雀又拎著新的喜糖袋出門了。她要去小區裡發，去菜場發，去公園發，讓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女兒結婚了，嫁給了個優秀的女婿。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朱雀的女兒，不是沒人要的大齡剩女，是人家小夥子搶著要的寶貝；她朱雀，也不是那個在百貨公司卑微的營業員，是個有福氣的丈母娘！
陽光灑在她身上，暖烘烘的，朱雀拎著喜糖袋，腳步輕快，嘴角的笑意，比陽光還燦爛。她知道，以後的日子，會像這喜糖一樣，甜甜蜜蜜，紅紅火火。而她這輩子最高光的時刻，會像這絲絨喜糖袋一樣，永遠留在她心裡，溫暖又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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