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
從蘇州回來,劉知非回到了他那棟矗立在陸家嘴的玻璃幕牆大廈裡,重新投入全英文會議、精密代碼和跨國協作的節奏中。何靜則留在了她的“靜心金坊”,一方小小的天地,安靜得隻能聽見火槍輕微的呼呼聲、錘子落在墊板上的悶響,以及金屬絲在水中淬煉時發出的“呲”的微吟。
她的話依舊不多。直播的攝像頭常開著,像一個沉默而忠實的夥伴,將她伏案工作的側影,那雙穩定而專注的手,實時傳遞給網絡另一端的人們。她不刻意教學,隻是沉浸在自己的創作裡,偶爾調整一下鏡頭角度,讓關鍵的步驟更清晰些。公屏上,常有些同樣熱愛手工的網友討論:
“靜姐這個繞線手法好穩,學到了。”
“原來退火要看到這個顏色才行,我之前都太心急了。”
何靜偶爾抬眼看看,見到這樣的留言,嘴角會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覺得這樣很好,能幫到彆人,哪怕隻是一點點,也是自己的福氣。這份手藝,本就不是什麼需要嚴防死守的不傳之秘,有人願意看,願意學,便是這門古老技藝的生機所在。她一邊給舊首飾翻新,一邊是“線上免費教學”…
這天下午,她正將一小片敲打出細膩紋理的金片進行酸洗,公屏上忽然跳出一條不太一樣的問題:
“靜姐,周末打算去哪玩呀?看你們剛從蘇州回來,上海周邊還有啥好推薦的不?”
何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她放下鑷子,用軟布擦了擦手,目光轉向攝像頭,像是真的在看著那位提問的網友。她想了想,聲音平和地開口:
“周末…大概還是在這裡吧。”她輕輕指了指工作台,隨即眼神裡透出一點光,“不過,蘇州確實很值得再去。”
她的話匣子似乎被打開了一個小口,開始分享起蘇州的見聞。不是導遊詞式的介紹,而是她個人視角裡的細節。
“我特彆喜歡那些園子裡的窗,”她說,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比劃著,“各種各樣的,海棠形的,扇形的,冰裂紋的…透過不同的窗子看出去,竹子、假山、一角天空,都像一幅幅活著的畫。”她描述著陽光透過窗格,在地上投下變幻光影的情景,語氣裡帶著回味。
“還有耦園裡聽到的評彈,”她微微眯起眼,“隔著水傳來,聽不清具體唱詞,但那調子,吳儂軟語的,糯得很,和那水波一樣,一圈一圈蕩到心裡去。”
網友們似乎被她的描述吸引了,公屏滾動得快了些。
“靜姐描述得好有畫麵感!”
“懂了,下次去蘇州不看景點了,就去找窗和聽聲音。”
何靜看著留言,忽然拿起手邊的一張草稿紙和鉛筆,一邊畫著簡單的線條,一邊繼續說:“我就在想啊,這些窗欞的圖案,其實很美。如果能用細細的金絲,盤出冰裂紋或者海棠花窗的輪廓,做成一個小吊墜或者胸針的底托,會不會很有意思?”
她停下筆,將草稿紙舉到鏡頭前,上麵是一個粗略但形神兼備的冰裂紋窗欞圖案。
“還有評彈,”她繼續腦洞,“那種聲音的韻律感,怎麼用金屬表現出來呢?也許…可以把一根金線,不是敲打成規整的波浪,而是做出那種悠揚起伏、略帶滯澀的手工感,鑲嵌一顆小珍珠,模仿水滴落在水麵的聲音…”
她陷入了短暫的沉思,目光落在跳躍的火苗上,仿佛真能從那裡看見旋律的形態。直播間裡安靜了片刻,隻有火槍細微的聲響。然後,公屏猛地熱鬨起來。
“靜姐牛逼!這都能想到!”
“求窗花吊墜!出了我一定買!”
“把聲音做成首飾,太浪漫了吧!”
何靜被大家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唇角卻彎了起來。“隻是隨便想想,做不做得出來還不一定呢。”她輕聲說,重新拿起工具,夾起那片酸洗後泛著烏金色的金片,準備進行下一步拋光。
“要做要做!”網友們卻不依不饒。
“靜姐慢慢研究,我們就愛看這個!”
“蹲一個‘蘇州係列’!”
火苗再次燃起,映亮她專注的眉眼。直播間裡恢複了之前的安靜,但一種無形的、充滿期待的暖流,卻在屏幕內外靜靜流淌。何靜不再說話,隻默默乾活,然而她的心裡,那些蘇州的窗、蘇州的聲音,正與她手中的金子緩緩交融,孕育著即將破土而出的新生命。
窗外是上海的喧囂,窗內是安靜的火焰與專注的人。動靜之間,自有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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