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姨指尖捏著的胡蘿卜條剛遞到倉鼠崽崽嘴邊,小家夥立刻丟下爪子裡啃剩的半截,圓滾滾的身子往前湊了湊,兩隻粉粉的小爪子重新攏住新食,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細絨絨的後背都跟著微微起伏。她是去年從茅台鎮來的,給奶奶當保姆,一看見這幾隻崽崽,就想起老家後山的小野兔。
陽台藤躺椅曬得暖烘烘的,奶奶眯著眼,指腹摩挲著扶手——這是老伴在世時給她打的。“你家在茅台鎮西街?”奶奶聲音帶著鄉音的熟稔,“我當年家在東頭,離酒廠就隔兩條街,放學總趴在門縫看工人蒸糧,聞著那香味就不想走。”
“可不是嘛!”桂姨笑出眼角紋,“我娘早說過,鎮上早年有個去新疆的姑娘,二胡拉得頂好,原就是您!”她捏塊蘋果丁喂崽崽,“您16歲跟爺爺一起援疆?”
“嗯,一起報的名。”奶奶睜開眼,看向窗外桂花樹,“坐七天七夜火車到兵團,他管巡邏,我跟著老藝人學二胡,後來場部辦小學,我就教音樂。”
“難怪您拉《賽馬》那麼地道!”桂姨放下竹籃,幫奶奶掖了掖薄毯,“我來這聽您拉過兩回,跟我娘說的一模一樣。”
奶奶嘴角軟下來,語氣輕了:“26歲我倆一起安排來上海,還是教二胡,他轉去公安,忙得不著家。59歲那年,值夜班心梗倒在值班室……”她按按眼角,“走了快三十年,總記著他在新疆幫我扛二胡的樣子。”
桂姨聲音柔下來:“爺爺是好人,您苦了一輩子。咱老家現在翻新了,酒廠老作坊還在,聞著還是那股糧酒香。”
“想回去啊……”奶奶歎口氣,“就是親戚沒了,怕認不出路。”
桂姨蹲到躺椅邊,抓著奶奶的手:“不怕,有我呢!我熟路,咱坐高鐵回去,我帶您找東頭老房子,去酒廠門口站站,您要是想拉二胡,咱就找個老樹下拉,讓老家聽聽您的調子。”
奶奶捧著桂姨的手,眼眶熱了,看著膝蓋上蹭來蹭去的倉鼠崽崽,笑出了聲:“好,好啊……回去,我得拉段二胡。”
陽光灑在倆人身上,倉鼠崽崽啃完蘋果丁,順著奶奶的褲腿往上爬,二胡琴盒在角落靜靜放著,風裡似飄著茅台鎮的酒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
《胡楊與弦》
那年火車碾過七晝夜的風
你揣著公安臂章,我抱著半舊的胡琴
新疆的雪,落滿我們十六歲的睫毛
你說巡邏路的儘頭有胡楊
我便在兵團小學的土坯房
把《賽馬》拉得比風還響
你總在課後等我,接過我肩上的琴
說弦子繃得太緊,要鬆著點
就像戈壁的草,彎腰才扛得住沙
我們在月光下撿過胡楊的落葉
你說這葉子能當書簽
夾在給老家寫的信裡,字就暖了
後來上海的桂樹開了
你穿警服的身影,總在暮色裡拉長
我還教孩子拉琴,琴碼上的鬆香
是你從新疆帶回來的那一塊
直到那天,值班室的燈沒再亮
他們說你倒在59歲的晨光裡
手裡還攥著沒寫完的巡邏記錄
現在我還拉《賽馬》
弦聲裡總摻著胡楊林的響
桂姨說茅台鎮的酒還香
可我知道,最烈的酒
是那年你偷偷給我溫的
在新疆的冬夜,就著你的體溫
你看,陽台上的倉鼠啃著胡蘿卜
像極了當年我們分吃的那半塊乾糧
我把胡楊書簽夾在琴譜裡
每次拉琴,就像你還在等我
等我把弦調鬆些
等風,再把我們的影子
吹回那片金黃的胡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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