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漫進餐廳時,掛鐘的指針剛劃過八點五十。汪明睿趿著拖鞋從臥室出來,蓬鬆的頭發已梳得根根分明,睡衣領口扣得嚴絲合縫——哪怕起得晚,也絕不肯帶著半點潦草見人。指尖先順了順衣角的褶皺,目光掃過桌麵:骨碟擺得端正,粥碗沿沒沾星點粥漬,叉燒腸粉的保溫盒擦得鋥亮,連蘸料碟都按“蒜香豉油”“小米辣醋”貼了小標簽,這才滿意地彎了彎嘴角,隻是下一秒就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眼角沁出點淚——離12月臨床醫學考研隻剩50多天,昨晚啃西綜的《生理學》到淩晨兩點,神經傳導通路的圖在腦子裡繞了半宿,此刻眼皮重得像墜了鉛。
“先洗手,洗手液在鏡櫃第二層,藍瓶的。”雲染染正將最後一勺皮蛋瘦肉粥盛進白瓷碗,粥麵浮著細碎蔥花,琥珀色皮蛋丁碼得均勻,粉嫩瘦肉絲裹著米香,熱氣裹著香氣往汪明睿鼻尖鑽。她今早五點半就起了,砂鍋熬粥要慢火燉足一個半小時,怕粥底粘鍋,每隔十分鐘就去攪一圈;叉燒腸粉是特意去巷口老字號買的,知道汪明睿愛乾淨,保溫食盒裡墊了層油紙,連小米辣醋汁都濾掉了蒜末——他總說蒜末粘在嘴角不清爽,這些細碎的習慣,她記了十幾年。
汪明睿慢吞吞挪去洗手間,水流聲裡還能聽見他對著鏡子整理額發的動靜。雲染染收拾著灶台,抹布擦過的瓷磚亮得能映出人影,這是汪明睿從小帶大的規整:西綜講義按“生理”“生化”“病理”碼成三摞,封皮貼著手寫標簽;英語真題按年份排得齊整,錯題頁夾著不同顏色的便利貼;就連政治背誦手冊,都折著每天要背的考點——他考的是臨床醫學,不用啃數學,要攻的是英語、政治和300分的西綜,這份“按部就班”,本就是他應對考試的節奏。
汪建國從前總說她“慣著孩子”。也是個周末早晨,她給剛上高中的汪明睿做了鮮蝦雲吞麵,雲吞擺得像小元寶,溏心蛋煎得邊緣金黃,汪建國端著碗白粥,看著桌上精致的吃食,放下筷子道:“都吃一樣不簡單點?天天變著花樣,不是寵是什麼?你看隔壁老張家孩子,早餐饅頭鹹菜,不也照樣學臨床?”
雲染染正給汪明睿剝著蝦殼,蝦線挑得乾乾淨淨,聞言動作沒停,隻淡淡道:“他不愛吃鹹菜,饅頭得就著醬肉才肯多吃兩口,而且醬肉要切得方方正正,不然他說‘看著沒胃口,影響背書’。”
“那是你慣的!”汪建國聲音高了些,“學醫多累?將來上臨床哪有功夫講究?現在就該糙點養!”
這話雲染染沒接。她不是慣,是懂。懂汪明睿的“講究”裡藏著的穩——他把西綜資料分類碼好,是怕翻找時打斷思路;他每天花十分鐘整理書桌,是想讓雜亂的知識點和桌麵一樣“清爽”;就連現在起得稍晚,也是昨晚熬到兩點的緣故——臨床醫學的考研,西綜占了半壁江山,生理的機製、生化的代謝、病理的病變,哪一個不需要沉下心啃?她知道,這孩子心裡有數,不用人催著認錯,更不用人盯著“改正”。
好的親子關係,從不是揪著小毛病說教,是看見他節奏裡的章法,順著他的穩勁給助力。就像汪明睿選臨床醫學,沒人催他“考公穩定”“學護理輕鬆”,她隻陪他去醫院見習了一周,看他跟著醫生查床時眼裡的光,就知道“這是他想走的路”;就像他現在離考研隻剩50多天,不用人說“彆睡了”“快背書”,他自己早把每日計劃寫在了筆記本上:早上背政治馬原,上午啃西綜病理,下午刷英語閱讀,晚上整理西綜錯題——響鼓不用重敲,心裡有譜的孩子,自有他的分寸。
“媽,你剛才念叨啥呢?”汪明睿叼著腸粉,嘴角沾了點豉油,下意識掏出口袋裡的紙巾,小心翼翼擦了擦嘴角,才含混不清地問。他剛才洗手回來,就聽見雲染染說“天道酬勤”,光顧著注意彆把醬汁蹭到衣服上,沒聽清前因後果。
雲染染將剝好的皮蛋放進他碗裡,指尖敲了敲桌麵:“問你呢,‘天道酬勤’這四個字,你怎麼理解?你這臨床考研,不考數學,專攻英政西綜,50多天,這‘勤’字該怎麼落?”
汪明睿嚼著食物,想了想答道:“就是把該背的背熟,該刷的題刷完唄。西綜多過兩遍考點,英語作文多寫兩篇,政治馬原搞懂就行。”他說得平靜,筷子在粥碗裡慢慢攪著,眼神卻沒飄——昨晚刷西綜真題,病理的選擇題錯了三道,今早起來腦子裡還想著“慢性炎症的細胞浸潤”,心裡早把補上這個漏洞列進了今天的計劃。
雲染染沒戳穿他的“了然”,隻是端起自己的粥碗,慢慢喝了一口:“‘天道酬勤’最早是《論語》裡‘天道無親,常與善人’的意思,後來《周易》加了句‘勞謙君子,有終吉’——不是說你熬到半夜就叫勤,是‘勤’裡藏著‘懂取舍’,藏著‘抓重點’,藏著‘按自己的節奏穩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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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看著汪明睿停下筷子,才繼續說:“你爺爺在世時,種過幾十年菜,他說‘種白菜要惜苗,種蘿卜要惜時’,意思是啥?白菜苗嫩,不能天天澆水,怕澇;蘿卜要趕在霜降前收,不能等——就像你考臨床,西綜300分,是‘蘿卜’,得重點攻;英語政治各100分,是‘白菜’,得穩著來,不能顧此失彼。”
汪明睿的手頓了頓,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昨天,背政治時沒急著趕進度,先把馬原的“矛盾論”捋順了——知道這是難點,與其囫圇吞棗,不如慢下來吃透;刷西綜時,沒貪多刷整套卷,隻把病理的“消化係統疾病”專題過了一遍,錯題記在了筆記本上,標著“明天再複盤”;就連晚上熬到兩點,也是因為啃懂了“心肌細胞的跨膜電位”,心裡踏實——他早想明白了,50多天,拚的不是誰起得早,是誰學得“透”。
“你爺爺還說,‘菜要順著節氣長,人要順著本事來’。”雲染染放下碗,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上麵是她抄的西綜高頻考點清單,“曾國藩當年考科舉,考了七次才中秀才,他沒急著‘趕進度’,每次落榜都把錯題整理出來,一遍遍琢磨。後來他寫信給子弟說‘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他不是笨,是懂‘穩比快重要’。就像你西綜,不用追求一天刷一套卷,把一道題的考點挖深,比刷十道模糊的題管用。”
她指著清單上的“生理:神經肌肉接頭傳遞”,輕聲說:“你昨晚啃到兩點的知識點,今天早上再花十分鐘過一遍,比今早硬撐著早起背政治管用。你愛乾淨,做事規整,這是你的‘巧’;把這份規整用在西綜考點分類上,把每個專題的錯題按‘機製’‘診斷’‘治療’列清楚,就是你的‘勤’——不用跟彆人比誰起得早,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多懂一個考點’,就夠了。”
汪明睿拿起那張清單,指尖撫過密密麻麻的考點,心裡暖烘烘的。他想起上個月,跟研友聊起複習進度,對方說“西綜刷了三遍真題”,他當時慌了一下,覺得自己進度慢了。雲染染沒說“彆慌”“你也快刷”,隻是幫他把西綜講義按“係統”拆成了小塊,說“彆人的三遍是泛刷,你的一遍是精刷,精刷一遍比泛刷三遍管用”——她從不說“你錯了”“你該改”,隻幫他把慌了的節奏,拉回自己的穩勁裡。
“媽,我知道。”汪明睿抬起頭,眼睛亮了些,“‘天道酬勤’不是跟彆人比速度,是按自己的節奏把事做透。西綜我打算按‘係統’過,今天把病理的消化係統錯題弄完,明天攻生理的循環係統;英語作文每周寫兩篇,找老師改;政治馬原捋順了,接下來背毛中特——50多天,夠我把重點過兩遍。”
雲染染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就是這個理。你做事穩,心思細,這是學醫的好料子。不用急著‘改正’什麼,也不用跟誰認錯,按你的節奏來,把西綜的考點挖深,把英語的閱讀練熟,把政治的重點背牢,就是最好的‘勤’。”
她看了眼掛鐘,已經九點四十了:“快吃吧,粥涼了。吃完想去圖書館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學——你書桌收拾得那麼整齊,在家學也清淨。我給你燉了銀耳羹,下午餓了喝,補補腦子。”
汪明睿拿起勺子,大口喝著粥,皮蛋的q彈,瘦肉的鮮嫩,混著暖意滑進胃裡,心裡的那點踏實,又沉了沉。他想起自己的書桌:西綜講義擺得齊整,錯題本記著清晰的思路,英語真題夾著便利貼——50多天,不用慌,不用急,每天把該做的事做好,把該懂的知識點吃透,就是對“天道酬勤”最好的回答。
“媽,下午我在家學,把病理的錯題整理完,晚上再刷一套英語閱讀。”他一邊吃腸粉,一邊說,“銀耳羹不用燉太甜,我怕膩,影響背書。”
雲染染點點頭,拿起他的西綜筆記,幫他把折角的頁腳捋平:“知道了,少放糖。晚上想吃什麼?給你做個清蒸魚,補補蛋白質,省得你背書累得慌。”
“好!”汪明睿用力點頭,嘴角揚起笑,“媽,謝啦。”
“謝啥?”雲染染笑著幫他擦了擦嘴角,“你好好學,按你的節奏來,媽都陪著你。再說了,天道酬勤,你這穩勁,肯定能成。”
窗外的陽光更暖了,透過紗簾灑在餐桌上,映著碗裡的粥,映著汪明睿認真吃飯的樣子,也映著雲染染眼裡的溫柔。她知道,臨床醫學考研難,50多天的時間緊,但汪明睿有他的穩,有他的細,有他自己的節奏——不用重敲,不用說教,這份“按部就班”的勤,就是最穩妥的底氣。
汪明睿吃完最後一口腸粉,拿起西綜清單,貼在書桌最顯眼的地方,上麵寫著“天道酬勤,穩紮穩打”。他收拾好碗筷,碗沿擦得乾乾淨淨,才走到書桌前坐下,翻開病理錯題本——陽光落在書頁上,映著他認真的側臉,也映著桌角那杯溫好的牛奶,冒著淡淡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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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染染走到廚房,開始收拾碗筷,砂鍋擦得鋥亮,瓷磚映出人影。她看著窗外的陽光,想起汪明睿剛才的笑容,突然覺得,最好的陪伴,就是讓孩子按自己的節奏生長,讓他知道,不用急著認錯,不用慌著追趕,穩著來,勤著做,天道自會眷顧每一個認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