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入秋的風,總帶著點黏膩的濕意,卷著梧桐葉飄進陸研新的新材料實驗室時,他正盯著培養皿裡裂開的淡青色胚體發呆——這是本周第三次,靈石基材在模擬第七重“天劫”波動時崩裂,裂紋像極了金一諾昨晚發來的簡訊裡,提過的金曼如手背上的皺紋。
“又廢了?”元寶的意識傳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悶聲,中華田園犬的腦袋擱在實驗台邊,耳朵耷拉著,鼻尖還沾著點早上從院子裡蹭的草屑。它盯著那裂開的胚體,尾巴尖輕輕掃過地麵,“氣味不對,比上次更澀,像是……少了點活氣。”
陸研新嗯了聲,伸手摸了摸元寶的頭頂,指腹蹭到它耳後那塊淡褐色的毛——那是當初救它時,流浪狗咬出的疤,後來被特工鬼子六附體,這疤倒成了識辨它的標記。
“不是活氣的事,是波動頻率沒卡準,”他拿起鑷子,輕輕碰了碰胚體的裂紋,碎屑簌簌落在白紙上,“紐約那邊的溫度數據傳過來了嗎?諾諾說曼如姐最近總在窗邊待著,管家測的室溫太低,怕影響她情緒,還有……晶金今天在幼兒園沒鬨脾氣吧?”
“傳了,22度,護工已經把暖氣開高兩度,”元寶甩了甩尾巴,意識裡遞過來一串零碎消息,“陸晶金早上哭了兩分鐘,因為幼兒園的小餅乾不是蔓越莓味的,管家說哄了會兒就好,還畫了張畫,說要給你和諾諾姐看。”
陸研新的指尖頓了頓,嘴角彎了點淺弧。陸晶金是他和金一諾的女兒,三歲半,金曼如卻隻記得“諾諾”這個名字,連陸晶金喊“外婆”,她也隻是茫然地盯著她,手指在空中上劃來劃去,像在找什麼丟失的東西。
實驗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金一諾的聲音帶著點室外的涼意:“在想晶金的畫?”她手裡拎著個保溫袋,米白色的羊絨衫領口沾了點金粉——是從工作室帶過來的,“剛給孫潔發了消息,讓她把‘憶韻’係列的半成品先收進保險櫃,下午我回工作室盯下細節,順便把晶金畫的‘全家福’掃描了發給管家,讓他掛在曼如姐房間牆上,畫裡她把元寶畫得比你還高,說元寶是‘超厲害的狗狗’,曼如姐說不定能多看兩眼。”
陸研新接過保溫袋,打開是兩份還冒著熱氣的蟹黃湯包,還有一小碗給元寶的雞肉碎。“剛元寶說,胚體氣味澀,”他指了指培養皿,“可能得再去趟安徽的礦場,上次采的石料裡,有幾塊含雲母的,說不定能中和波動。”
金一諾在實驗台邊坐下,拿起鑷子夾起一塊碎屑,對著光看了看:“礦場那邊上周發消息,說下了半個月的雨,進山的路塌了,工人說至少得等一周才能修通。”
她頓了頓,指尖撚著碎屑輕輕摩挲,“我工作室這邊也卡殼了,給曼如姐設計的‘憶韻’吊墜,孫潔說昨天試做的樣品金紋沒對齊,得重新調整模具——本來想這周出半成品,現在看來得往後推了,孫潔還在跟工廠對接,說模具修改至少要三天。”
她從包裡拿出手機,點開簡訊界麵——是管家今早發的照片:金曼如坐在紐約公寓的落地窗邊,穿著米白色的羊絨披肩,手裡捏著陸晶金畫的“大狗狗”,眼神空茫,卻沒像往常一樣把畫扔開;陸晶金站在她旁邊,踮著腳給她喂蔓越莓餅乾,小臉沾了點奶漬,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
“管家說,曼如姐今天沒鬨著要出門,就坐在窗邊捏著畫,”金一諾的聲音輕了點,指尖劃過屏幕上母親的臉,“醫生還是老樣子,說暫時沒好轉的可能,也不用刻意催著好轉,現在這樣安穩就好。孫潔還問我,要不要給曼如姐定製條淺色係的項鏈,說柔和的顏色可能讓她情緒更穩點。”
陸研新沒說話,隻是把一籠湯包推到她麵前。他懂金一諾的心思——不是不盼著母親好,是怕真的“好”了,那些被資本做空時的算計、墜江前的恐懼,會跟著記憶一起湧回來,反而讓母親不得安寧。
現在這樣,有孫潔幫著打理工作室,不用她分心;有陸晶金陪著撒嬌,有管家護工細心照料母親,金一諾也算另一種踏實。
“對了,陸晶金說想你給她帶的城隍廟梨膏糖,”金一諾咬了口湯包,忽然抬眼笑了笑,眼底卻有點紅,“昨天視頻,她抱著手機喊‘爸爸,梨膏糖要原味的,不要薄荷的’,還說要給元寶留兩塊,讓孫潔阿姨下次去紐約順便帶過去。”
元寶的耳朵突然豎了起來,意識傳音裡帶著點雀躍:“我也想陸晶金!她上次給我帶的牛肉乾,我藏在狗窩墊子底下,還剩一小塊呢!孫潔上次來實驗室,還幫我換了新墊子!”
陸研新揉了揉它的耳朵,無奈道:“等下周礦場的路通了,我采完石料,就跟你諾諾姐一起飛紐約,給她帶兩罐梨膏糖,再給你帶牛肉乾。孫潔那邊,等‘憶韻’的模具改好,讓她幫著盯下樣品就行。”話剛說完,桌上的檢測儀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蜂鳴——是昨晚恒溫保存的備用基材,不知怎麼突然失溫,表麵結了層薄薄的白霜,像蒙了層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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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研新猛地站起來,快步走過去關掉警報。備用基材是上周好不容易從雲南運來的,質地最接近理想中的“靈石胚”,現在一失溫,內部結構全亂了,基本廢了。他蹲下身,看著基材表麵的白霜,手指攥得有點緊,指節泛白。
金一諾也走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沒事,雲南那邊說還有一批類似的石料,就是要等下周才能發貨,大不了多等幾天。孫潔剛還發消息說,工作室的金粉存貨夠,等模具好就能接著做,不用急。”
“等了快一年了,”陸研新的聲音有點悶,“每次都差一點——要麼模擬波動時裂了,要麼保存時失溫,要麼采來的石料純度不夠……好像永遠都碰不到能成的那一次。”
“那又怎樣?”金一諾打斷他,拿起一塊沒完全廢的小基材,遞到他手裡,“去年你剛弄這個實驗室的時候,連模擬第一重‘天劫’都炸得滿手是傷,現在至少能撐到第七重了。我們又不是要急著做成靈石,慢慢來唄,反正路還長,孫潔幫著盯工作室,你專心搞你的實驗,多好。”
元寶也湊過來,腦袋蹭了蹭陸研新的胳膊,意識傳音軟乎乎的:“博士,諾諾姐說得對!上次你去雲南找石料,走了三天山路,腳都磨破了,不也找到好料子了嗎?這次路塌了就等修,料子沒了就再找,孫潔還能幫諾諾姐分擔工作室的事,我們不用慌。”
陸研新看著手裡的小基材,又看了看金一諾眼底的笑——那笑裡沒有急功近利,隻有陪著他一起熬的踏實;再看看元寶湊過來的腦袋,鼻尖還在他手背上蹭了蹭,忽然鬆了口氣。是啊,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成功”才走這條路的,有彼此,有孫潔幫襯,有牽掛的人,就夠了。
傍晚的時候,三人一狗去了工作室附近的黃浦江步道遛彎。上海的江風比實驗室的空調涼,金一諾裹緊了外套,陸研新走在她左邊,替她擋了點風;元寶跟在旁邊,尾巴慢悠悠地晃著,時不時低頭嗅嗅路邊的草葉。
“孫潔說,‘憶韻’係列的客戶那邊,她幫我打了招呼,說樣品要晚幾天,客戶也沒催,”金一諾忽然說,“本來還怕客戶著急,沒想到挺體諒的,說知道是給我媽設計的,慢慢來沒關係。”
“孫潔辦事,你放心,”陸研新笑了笑,“她跟著你這麼久,工作室的事比誰都清楚,不用你多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