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隻有窗外永恒的雨聲。趙曉夕內心掙紮萬分。她知道奶奶的脾氣，如果被發現，自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但良知和一絲莫名的善意驅使著她。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開家門，溜到昏暗的樓道裡。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她找到兩張便簽紙，用顫抖的手寫下：
【小心！明天有人來找事。】
她像做賊一樣，心臟狂跳，先後將紙條塞進了2101和2201的門縫底下。做完這一切，她迅速溜回家，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而樓下發生的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虞姝的探查。
第二天清晨，趙奶奶便開始她的表演。她在樓道裡“偶遇”了正同樣為水發愁的1502李姐。
“小李啊，哎呦，這日子可怎麼過啊……”趙奶奶捶胸頓足，演技精湛，“我家小孫女都快渴暈過去了！我這把老骨頭死了就算了，孩子可憐啊！”
李姐本就因丈夫失聯而心煩意亂，聞言更是焦躁：“誰說不是呢！這水到底什麼時候來！”
趙奶奶湊近一步，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聽說啊，22樓那三個小姑娘，家裡水多得很！下雨前囤了不知道多少桶！她們年輕人，心狠啊，就看著我們這些老鄰居渴死，也不說分一點。”
“真的？”李姐眼睛一亮，隨即又懷疑，“她們能有那麼多？”
趙奶奶信誓旦旦，“你忘啦，之前不就是她們在群裡說會停水的嗎？而且她們房子大，買樓時的樣板間我去看過，光是大浴缸就有三個，她們自己肯定囤了不少。咱們這麼多人去，好好說，她們總不能一點不分吧？再說了，21樓還住了兩個男的，說不定也有水！咱們得團結起來！”
這番話像火星掉進了乾柴堆。李姐立刻被說動了，兩人分頭行動，趙奶奶又去找了躲在樓道裡吳經理和101一家。這些天他們可一直都是靠著樓道窗戶上的冷凝水活著。很快，一種扭曲的“共識”在焦渴的人群中形成：22樓和21樓）有水，她們必須分出來！
趙曉夕幾次拉住奶奶，試圖勸說，都被趙奶奶惡語相向。
聚會時間到，十樓樓道再次聚集了比上次更多的人。焦渴和饑餓像無形的鞭子，驅使他們來到這裡，希冀著新任樓長鄒老師能帶來一絲希望，哪怕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計劃。
鄒老師站在自家門口，臉色比前兩天更加憔悴，眼神躲閃，似乎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麼。他麵前的人們，眼神中的期盼已經逐漸被一種更直白的焦慮和索取所取代。
“鄒老師，到底怎麼辦啊？我們這些天都是靠舔窗戶上的露水活著的。”101的王嫂帶著哭腔喊道。
“是啊樓長，你得拿個主意啊！”
“再沒水喝，真要死人了！”
人群的情緒徹底失控，密密麻麻的目光像刀子一樣逼向鄒老師。
趙奶奶看準時機，猛地擠到鄒老師身邊，聲音尖利地蓋過了嘈雜：“大家靜一靜！聽我說！”
所有人都看向她。
趙奶奶一副痛心疾首、義憤填膺的模樣，揮舞著手臂：“鄒老師是好人，想帶著大家共渡難關！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咱們沒水，可咱們這棟樓裡有人有！而且有很多！”
她猛地抬手指向上方：“21樓！22樓！那幾戶年輕人！他們下雨前就囤了海量的水和食物！我當時親眼所見！可現在呢？他們關起門來吃香喝辣，看著我們這些老鄰居、這些孩子活活渴死餓死！他們的心是鐵打的嗎？！”
惡毒的謊言和煽動像毒液一樣注入人群。絕望中的人們立刻被點燃了。
“對啊！他們肯定有！”
“憑什麼他們獨占！”
“拿出來！必須拿出來！”
李姐立刻高聲附和：“趙大媽說得對！這是救命的東西！不能讓他們獨吞！鄒老師，你是樓長，你得帶頭去要個說法！為了大家！”
鄒老師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這…這…直接去要，這不合規矩…那是人家的私有財產…”
“規矩？命都沒了還講什麼規矩？！”趙奶奶尖叫著打斷他，“鄒老師！你是樓長！要為大多數人著想！他們年輕力壯囤那麼多，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就該死嗎？你這是見死不救！你不去，就是幫凶！”
道德綁架的大帽子狠狠扣下來。人群的情緒被徹底煽動起來，紛紛用逼迫的眼神看向鄒老師。
“鄒老師，去吧！”
“為大家做點事啊！”
“不然選你這個樓長有什麼用？”
鄒老師看著那一張張被饑渴扭曲的臉，看著孩子們無神的眼睛，最終，那點可憐的責任感和老好人的性格讓他艱難地點了頭，聲音微弱：“好…好吧…我去…我去問問…大家…大家好好說…”
“這就對了！”趙奶奶眼中閃過計謀得逞的得意，立刻招呼眾人，“走！大家都去！讓樓上的人看看，我們不是好欺負的！必須把水交出來！”
一群人如同被煽動的潮水，簇擁著麵色慘白、步履沉重的鄒老師，浩浩蕩蕩卻又雜亂無章地向樓上湧去。腳步聲、嘈雜聲在樓梯間裡回蕩。
22樓的樓道很快被擠得水泄不通。十幾號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麵色憔悴，眼神卻帶著一種被饑渴逼出來的偏執和瘋狂。趙奶奶聰明地躲在人群靠後的位置。
鄒老師被推到了最前麵，麵對著2201緊閉的防盜門，他抬起手，卻仿佛有千斤重，敲門聲虛弱而遲疑。“咚咚咚！”敲門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2201的門內，虞姝緩緩睜開眼，神識早已將門外的情況探查得一清二楚。林琳三人也走了過來，神色凝重。
“書書，怎麼辦？”林琳小聲問，手指下意識地搓動，一絲微不可查的火星在指尖一閃而逝。
虞姝神色平靜無波：拿起對講通知21樓，“按計劃，林琳，阿淼主說，我和雨晴輔助。你們見機行事。不必動真格，嚇退即可。”
門開了。隻開了三分之一，林琳和周淼在門口，虞姝和雨晴則站在她們後方。
林琳的目光掃過黑壓壓的人群，最後落在麵如死灰的鄒老師臉上，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鄒老師？您這是……帶著大家來給我們拜年呢？陣仗不小啊。”
鄒老師張了張嘴，羞愧得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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