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心蠱印……”
白老怪那含糊的低語,如同驚雷般在山洞內炸響,餘音回蕩,久久不散。
蘇清歡的指尖還停留在那灼熱而詭異的烙印邊緣,感受著其下傳來的、如同活物般蠕動掙紮的陰冷怨氣。蝕心蠱……光是聽這名字,便知是何等惡毒陰損之物!它不像誅魔箭那般直接毀滅,而是如同附骨之疽,不斷蠶食中咒者的心神,放大其痛苦與怨恨,最終使其在無儘的折磨中徹底瘋狂或隕落。這是天帝用來折磨、控製他的手段之一嗎?
她難以想象,燼淵是如何在身中如此惡毒詛咒、背負戰神印記反噬、又承受誅魔箭重創的情況下,依舊保持著那份近乎偏執的清醒與強大。這需要何等堅韌到可怕的意誌力?
燼淵在她觸碰的瞬間已然猛地轉身,血色眸子裡翻湧著被窺破最深層秘密的暴怒、屈辱,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在她那純淨靈脈氣息撫慰下產生的短暫恍惚。他死死地盯著她,周身失控的魔氣因他情緒的劇烈波動而更加狂躁,如同擇人而噬的凶獸,發出低沉的咆哮。
“誰準你碰的?!”他的聲音嘶啞,帶著冰冷的殺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撕碎。
尋常人麵對這般恐怖的威壓與殺意,早已肝膽俱裂。但蘇清歡沒有退縮。她迎著他那雙仿佛要燃儘一切的血眸,清澈的眼底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深沉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悲憫與……堅定。
她看到了。
透過那暴戾與冰冷,看到了那深藏在靈魂深處、被重重枷鎖禁錮的、不曾熄滅的驕傲與痛苦。
她沒有收回手,反而將另一隻手也輕輕覆了上去,雙手掌心貼在那灼熱而猙獰的烙印之上。她閉上眼,努力調動著體內那尚未完全掌握、卻因共情而微微共鳴的混沌靈脈。
微弱的、帶著暖意的淡金色光暈再次自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最溫柔的溪流,試圖滲入那充滿怨毒與禁錮的烙印。
“呃……”燼淵身體猛地一顫,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那感覺極其奇異,如同冰冷的刀鋒被溫暖的陽光包裹,劇烈的衝突痛楚再次被稍稍撫平,但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仿佛靈魂都被看透、被觸及最脆弱之處的戰栗與抗拒。
“拿開!”他低吼,試圖揮開她的手,力道卻不知為何,卸去了大半。
“彆動!”蘇清歡卻異常執拗,雙手緊緊貼合,額角因竭力催動靈脈而滲出細密的汗珠,“這蠱印在消耗你的心神,放大你的痛苦……它在以你的恨意為食!我必須試試……”
她的話語,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內心最不願麵對的地方。
以恨意為食……
是啊,他怎能不恨?恨天帝的偽善與狠毒,恨摯友的背叛,恨這世間的不公!這恨意如同燃料,支撐著他在墮魔崖底活下去,支撐著他一步步登上魔尊之位,也支撐著這蝕心蠱印不斷壯大,與他融為一體,幾乎成為他力量的一部分,卻也時刻啃噬著他的理智。
他早已習慣了與這痛苦和恨意共存,甚至將其視為自身的一部分。從未有人,會如此直接地指出它的危害,並試圖……將其驅散。
“你……懂什麼?”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嘲諷。這蝕心蠱印與他的魔魂幾乎糾纏不清,強行驅除,無異於剜心剔骨,連他自己都毫無辦法。她一個剛剛覺醒靈脈的小小醫女,又能做什麼?
“我是不懂你的仇恨有多深,不懂你承受了多少。”蘇清歡抬起頭,直視著他那雙依舊猩紅卻暗流洶湧的眸子,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但我懂,被痛苦和仇恨永遠禁錮的靈魂,是無法得到真正安寧的。”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身上那些新舊交錯的傷痕,最後定格在他胸口那被魔氣纏繞的戰神印記上,語氣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堅定:
“燼淵,我相信。”
“我相信你曾經作為破軍戰神,守護三界時的榮耀與赤誠,絕非虛假。”
“我相信你即便墮魔,骨子裡那份不容玷汙的驕傲與底線,依舊存在。”
“我相信你所承受的冤屈與背叛,終有一日會大白於天下。”
“我更相信,你值得……擁有擺脫這一切枷鎖,獲得真正解脫與安寧的可能。”
她的話語,如同溫暖的陽光,試圖穿透他心中厚重的、由仇恨與痛苦凝結成的堅冰。
燼淵徹底怔住了。血色的瞳孔中,翻騰的暴戾與殺意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他從未體驗過的震撼與……無措。
相信?
多麼可笑又奢侈的字眼。
在這三界,他早已習慣了懷疑、背叛與殺戮。信任於他而言,是致命的毒藥。
可為何,從這個女人口中說出來,帶著她那微弱卻純淨的靈脈氣息,竟讓他那顆冰封死寂的心,產生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感到恐慌的動搖?
就在這時,蘇清歡做出了一個讓燼淵、甚至讓角落裡抽煙的白老怪都目瞪口呆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