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小鎮沉睡在初冬的寒意裡。悅來客棧二樓,燭火在窗紙上投下搖曳的影子,映出蘇清歡忙碌的身影。
她正用溫水浸濕的布巾,一點點擦去燼淵額角的冷汗。他的肌膚冰冷得嚇人,仿佛所有的生機都隨著那場驚天逃亡消散殆儘。偶爾,他會無意識地蹙緊眉頭,喉間溢出破碎的囈語,像是在與什麼無形的東西搏鬥。
“堅持住…”蘇清歡低聲呢喃,將體內僅存的一絲溫潤靈力,透過相貼的掌心緩緩渡過去。這力量微弱得如同螢火,卻帶著混沌靈脈特有的生機,勉強護住他心脈不散。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蘇清歡警覺地抬頭,正要起身查看,房門卻被一道紅色的身影推開了。
赤練倚在門框上,火紅的裙擺在夜風裡翻飛。她打量著榻上昏迷的燼淵,目光最後落在蘇清歡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上,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真是感人啊…”她聲音帶著特有的沙啞媚意,“可惜,你護著的這個人,從頭到尾都在利用你。”
蘇清歡站起身,將燼淵擋在身後:“出去。”
赤練非但不走,反而款款走近。燭光下,她從懷中取出一枚半塊的黑玉佩飾,玉佩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被強行掰開的。
“認識這個嗎?”赤練將玉佩在指尖把玩,“這是魔尊貼身之物‘陰陽同心佩’,另一塊在誰那裡,你不會不知道吧?”
蘇清歡瞳孔微縮——她確實在燼淵身上見過類似的玉佩殘片!
“他早就知道你是混沌靈脈。”赤練逼近一步,吐息如毒蛇信子,“從墮魔崖相遇開始,就是他設的局。你以為的救命之恩,不過是他引你入甕的戲碼。”
她突然俯身,在蘇清歡耳邊輕語:“知道為什麼偏偏是你嗎?因為混沌靈脈能淨化蝕心蠱印,能助他恢複戰力,能讓他找天帝複仇…你,不過是他最趁手的工具。”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針,紮進蘇清歡心裡。她想起燼淵初時的冷漠,想起他偶爾流露的複雜眼神,想起他對自己靈脈異乎尋常的關注…
難道那些生死相護,那些深夜的低語,那些笨拙的溫柔,全都是假的?
見她神色動搖,赤練輕笑一聲,將一枚丹藥塞進她手裡:“這是‘醒神丹’,能讓他暫時清醒。你若不信,親自問問便是。”
說完,她如來時一般悄然離去,留下滿室若有若無的異香。
蘇清歡站在原地,掌心被丹藥硌得生疼。她低頭看著昏迷的燼淵,想起他推開自己墜下雲海的那個瞬間,想起他背上的蝕心蠱印,想起他提及往事時眼中深切的痛…
可赤練的話像種子般在她心裡生根發芽。她顫抖著手取出一直貼身收藏的藥囊,上麵“清歡”二字針腳細密——這是她全部心意的寄托。此刻卻像是個諷刺。
最終,她還是將丹藥喂給了燼淵。不管真相如何,她需要他活著。
丹藥很快起效。燼淵眼睫顫動,緩緩睜開眼。當看清守在床邊的是蘇清歡時,他下意識地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在中途生生停住。
“你…”他聲音乾澀,帶著重傷後的虛弱。
蘇清歡卻後退了一步。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燼淵眼神一暗。他看著她緊攥的藥囊,看著她眼中閃爍的懷疑,突然明白了什麼。
“赤練來過?”他問,語氣是洞悉一切的冷。
蘇清歡不答,隻是輕聲問:“你早就知道混沌靈脈能解蝕心蠱印,是不是?”
燭火劈啪一聲,在牆上投下搖曳的影子。
燼淵沉默地看著她,血色褪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許久,他閉上眼,聲音疲憊而沙啞:
“是。”
這一個字,像寒冬的冰淩,瞬間刺穿了蘇清歡所有的期待。
她踉蹌著退到門邊,最後看了他一眼。月光從門縫漏進來,照見榻上那人蒼白的臉,也照見她眼中破碎的光。
“你休息吧。”她輕聲說,為他帶上房門。
走廊裡寒氣逼人。蘇清歡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慢慢蹲下身。藥囊被她攥得變了形,那裡麵裝著寧神的草藥,也裝著她未曾說出口的心事。
而房內,燼淵望著緊閉的房門,抬手按住心口。那裡,蝕心蠱印正在隱隱作痛,可另一種陌生的疼痛,卻來得更加洶湧。
窗外飄起今冬第一場細雪,無聲地覆蓋了小鎮的屋簷。
這一夜,兩扇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一個在雪夜裡心冷成灰,一個在病榻上緘默成殤。
唯有那枚被留下的黑玉佩,在燭光下閃著冰冷的光,
像極了命運開的一個殘忍玩笑。
喜歡魔尊的月光請大家收藏:()魔尊的月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