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陷入膠著。
玄水獸如同與這片海域同壽的古老礁石,攻擊連綿不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領地的固執。燼淵雖能憑借強橫的實力暫時抵擋,但那麵吞噬一切的魔氣盾牌在玄冥真水持續的衝擊下,邊緣也開始泛起細微的、幾乎不可察的漣漪。他血瞳沉靜,並未顯露疲態,但所有人都明白,在這頭與上古戰場法則相連的巨獸麵前,單純的防禦絕非長久之計。
岩厲等魔龍騎兵咬緊牙關,魔力瘋狂輸出,維持著上空抵擋冰矛的護盾,每一次冰矛爆碎帶來的反震都讓他們氣血翻騰。淩霄麵色肅然,金色光幕在靈魂威壓的衝擊下蕩漾不休,護持著眾人心智不失。
壓力,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彌漫在每個人心頭。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蘇清歡推開了淩霄試圖攙扶她的手。她的臉色依舊帶著靈脈反噬後的蒼白,但那雙眸子卻亮得驚人,裡麵沒有恐懼,沒有慌亂,隻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明悟與一種近乎虔誠的堅定。
“燼淵!停下!不要攻擊它!”她朝著前方那個以魔氣硬撼玄冥真水的背影喊道,聲音清越,穿透了能量的轟鳴。
燼淵血瞳微側,閃過一絲不解,但基於對她無條件的信任,那麵魔氣盾牌依舊穩固,卻並未反擊。
“它在守護!不是在殺戮!”蘇清歡快步走到船頭,儘可能靠近那恐怖的能量交鋒區域,狂亂的能量流吹拂起她的長發與衣袂,“我能感覺到!它的憤怒,是因為我們強行闖入了聖地,驚擾了沉眠!它的意誌裡,隻有‘守護’,沒有‘毀滅’!”
她的話語,讓眾人一怔。
守護?這頭凶威滔天的巨獸,隻是在……守護?
蘇清歡不再解釋,她閉上雙眼,強行壓下體內因近距離承受能量衝擊而翻騰的氣血,將全部心神徹底沉入混沌靈脈之中。這一次,她不再試圖引導靈脈之力進行任何形式的對抗或探查,而是將其化作最純粹、最本源的“意念”——一種包含著理解、尊重、歉意以及……同樣源自血脈深處的、對於“平衡”與“生命”的共鳴與呼喚。
淡金色的靈脈之光自她體內自然流淌而出,不再具有任何攻擊性或防禦性,如同溫暖而柔和的晨曦,又如同山間清澈的溪流,帶著撫慰萬物、調和紛爭的天然韻律,緩緩地、毫無敵意地,向著那龐大的玄水獸彌漫而去。
這光芒是如此微弱,與玄水獸那毀天滅地的威勢相比,如同螢火之於皓月。
然而,就在這淡金色光芒觸及玄水獸那布滿古老鱗片的軀體時——
異變發生了!
那持續噴吐著玄冥真水的左邊頭顱,動作猛地一滯!幽藍色的瞳孔中,狂暴的怒意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湖麵,蕩漾起一絲疑惑的漣漪。右邊頭顱凝聚冰矛的動作也慢了下來。而中間那顆頭顱,那碾壓而來的靈魂威壓,如同撞上了一層無形而柔軟的屏障,雖然未曾消散,卻也不再增強。
玄水獸三個頭顱,六隻燃燒著幽藍火焰的瞳孔,第一次,齊刷刷地聚焦在了船頭那個散發著微弱淡金光芒的、渺小的人族女子身上。
它從那光芒中,感受到了一種……無比熟悉、卻又遙遠得如同隔世的氣息!
那是……混沌初開時,孕育萬物的生命本源之氣!
是……曾經縈繞在平衡石周圍,調和著仙魔衝突、維係天地安穩的……“調和”之力!
是它沉眠在這片海底萬古歲月裡,於夢境中反複追尋、卻再也觸摸不到的……故鄉的味道!
“嗚……”
一聲與之前咆哮截然不同的、低沉而帶著某種茫然與追憶意味的嗚咽,從玄水獸中間的頭顱喉嚨深處發出。那聲音不再充滿攻擊性,反而像是一個迷失了太久的孩子,突然聽到了母親的呼喚。
它那龐大的、充斥著毀滅性能量的身軀,微微放鬆了下來。周圍洶湧的海浪平息了些許,漫天冰晶長矛無聲消散,連那恐怖的靈魂威壓也如潮水般退去。
有效!
蘇清歡心中大喜,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她維持著靈脈之光的流淌,將自己的意念更加清晰地傳遞過去:我們沒有惡意。我們為追尋古老的真相而來,為尋找遺失的“平衡”而來。我們無意破壞此地的安寧,隻想完成未儘的使命……
她無法用語言交流,隻能通過靈脈的共鳴,傳遞著最本質的善意與目的。
玄水獸三個頭顱微微晃動著,幽藍的瞳孔中光芒閃爍不定,仿佛在辨認,在思考,在衡量。那源自血脈深處的守護職責,與這熟悉而親切的本源呼喚,在它那古老而簡單的意誌中激烈地衝突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