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隙徹底閉合的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隨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令人窒息的、源自域外混沌的壓迫感煙消雲散，隻留下天界上空那道淡淡的、需要漫長歲月才能撫平的空間“疤痕”，以及下方一片狼藉、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破碎山河。
平衡力場在那股源自蘇清歡的、溫暖而浩瀚的力量加持下，緩緩消散，化作點點混沌原初之彩的光粒，如同溫柔的雨露，無聲地滋潤著這片飽受創傷的土地。光粒所過之處，焦黑的土地上竟頑強地鑽出幾縷嫩綠的、蘊含著微弱靈氣的草芽，仿佛在宣告著生命不屈的意誌。
力場內的眾人，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劫後餘生的茫然與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個人。仙力、魔元、乃至精神意誌，都在先前那場關乎存在的終極對抗中消耗殆儘。
蘇清歡踏出裂隙，雙腳重新踏上天界土地的那一刻，強撐著的意誌終於鬆懈下來，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感猛地襲來，讓她身形一晃，險些軟倒。
然而，預想中摔落塵埃的疼痛並未到來。一雙手臂，帶著輕微的顫抖，卻無比堅定地，在她倒下的前一刻，穩穩地扶住了她。
是燼淵。
他周身的魔焰已然徹底熄滅，那燃燒魔魂帶來的毀滅氣息散去，露出了其下近乎透明的、布滿了細密裂痕的魔軀。他的臉色蒼白如紙，血瞳黯淡，甚至連站立都顯得無比勉強，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散。但他依舊強撐著，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蘇清歡緊緊攬入懷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不分離。
“歡兒……”他沙啞地開口，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與深入骨髓的後怕。隻有他自己知道，在力場即將崩潰、感知到她氣息微弱到近乎消失的那一刻，他內心經曆了怎樣焚心蝕骨的絕望與瘋狂。
蘇清歡靠在他冰冷而顫抖的胸膛上，能清晰地聽到他胸腔內那顆魔心劇烈而紊亂的跳動。她沒有說話，隻是伸出同樣虛弱無力的手臂，輕輕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將臉埋在他頸間，感受著這份失而複得的真實。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他破損的衣襟。那是釋放所有壓力與恐懼後，最本能的反應。
無需言語，這一刻的相擁，勝過千言萬語。
周圍幸存的眾人，看著這對在絕境中相互支撐、最終創造了奇跡的伴侶，眼中無不流露出複雜難言的情緒。有敬佩，有感激，有劫後餘生的共鳴，更有一絲對未來的茫然與期盼。
“咳咳……”白老怪捂著胸口，咳出幾口淤血，艱難地挪步過來，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卻強打著精神，“兩個小祖宗，要親熱也先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樣子行不行？一個魂力透支，靈脈不穩；一個魔魂燃燒，本源重創！再不救治，留下永久道傷，神仙難救！”
他的話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也讓眾人從那種恍惚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是啊，危機暫時解除，但留下的創傷，觸目驚心。
淩霄掙紮著起身，開始組織還能動彈的天兵神將，收攏傷員，清點損失，試圖在一片廢墟中重建秩序。武曲星君拄著斷斧，望著崩塌的仙宮和死傷慘重的部下，虎目含淚，卻也隻能強忍悲痛，投入到善後之中。岩厲指揮著同樣損傷不小的魔龍騎，協助維持秩序，魔界與天界的力量，在這共同的劫難後，似乎少了許多隔閡。
文昌星君看著忙碌的眾人，又望向相擁的燼淵與蘇清歡，最後目光落在那道空間疤痕上，蒼老的眼中充滿了憂思。危機真的過去了嗎？那道疤痕，是否會成為永久的隱患？天帝隕落，天界秩序崩塌，未來又將何去何從？
蘇清歡輕輕從燼淵懷中抬起頭，拭去眼淚，看向白老怪，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急切：“師父，燼淵他……”
“先管好你自己！”白老怪沒好氣地打斷她，但還是蹲下身，枯瘦的手指搭上她的腕脈，又仔細感知了一下她腹中氣息，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魂力透支嚴重，靈脈也有些損傷，好在根基未毀，慢慢溫養還能恢複。倒是這小家夥……”他目光落在蘇清歡小腹，眼中閃過一絲驚奇，“經曆了這般折騰，平衡本源非但沒有受損，反而似乎……更加凝練活躍了？怪哉，怪哉！”
他又轉向燼淵，手指虛點其眉心，感受著那近乎崩碎的魔魂狀態，臉色變得無比凝重：“魔魂燃燒，本源潰散……小子，你這次玩得太大了！若非……若非最後那股奇異力量的滋養穩住了一絲根基，你現在早已魂飛魄散！即便如此，想要恢複，也需漫長歲月，而且……”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憂慮說明了一切。燼淵的傷勢，遠比蘇清歡嚴重得多，甚至可能影響到未來的道途。
燼淵對此似乎並不在意，他隻是低頭看著蘇清歡，血瞳之中唯有失而複得的滿足。“無妨。”他聲音依舊沙啞，“她還活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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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歡心中一痛，緊緊握住他的手。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調息的文昌星君，在弟子的攙扶下走了過來。他看向蘇清歡，神情複雜，最終化作一聲長歎，而後鄭重地躬身一禮：“老朽……代天界殘存生靈，謝過蘇姑娘……不，謝過靈脈使救命之恩！若非姑娘舍身忘死，深入混沌，化解此劫，我等……皆已成為混沌塵埃。”
他的舉動，代表了天界殘存勢力一種態度的轉變。許多仙官神將也紛紛投來感激的目光。
蘇清歡連忙虛扶：“文昌星君言重了，此乃三界共同劫難，清歡隻是做了該做之事。”她頓了頓，望向這片瘡痍的大地，輕聲道：“當務之急，是救治傷員，安撫生靈，重建秩序。”
夕陽的餘暉，終於刺破了籠罩天界許久的陰霾，灑落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上，為斷壁殘垣鍍上了一層悲壯而溫暖的金色。幸存的人們開始忙碌起來，雖然疲憊，眼中卻重新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與對未來的期盼。
希望，如同那些在焦土中頑強鑽出的嫩芽，雖然微弱，卻已然在這片劫後的廢墟上，悄然萌發。
而此刻，無人注意到，在蘇清歡腹中，那縷凝練活躍的平衡本源，正與她自身緩慢恢複的混沌靈脈，以及燼淵那殘存卻無比堅韌的魔魂氣息，產生著一種極其微妙而深遠的共鳴。就仿佛……一種全新的、從未有過的力量體係，正在這劫後的寧靜中，悄然孕育。
第119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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