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縣城街道上車輛稀少,何小婷駕駛的那輛黑色桑塔納在空曠的馬路上飛馳,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
邵北坐在副駕駛,借著儀表盤微弱的光,快速在小靈通上按下一串文字編輯發送給了狗勝,信息發送的提示音被呼嘯的風聲淹沒。
車窗外的路燈連成流動的光帶,照在何小婷緊繃的側臉上。她雙手死死握著方向盤,青筋爆凸,車速表的指針已經逼近100碼。邵北瞥見她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和咬得發白的下唇——這個平時端莊自持的女人,此刻正燃燒著壓抑多年的怒火。
與此同時,溫馨家園的頂層公寓裡,韓仁範臃腫的身軀陷在淩亂的床單中。
他氣喘籲籲地撐起身,肥厚的背脊上全是汗漬,像條擱淺的鯨魚。摸索到床頭櫃上的黃金葉,打火機的火苗在他油膩的臉上跳動。
小麗啊...他吐著煙圈,得意地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我怎麼樣?嗯?
電視台的主持人嬌笑著裹緊被單:韓書記太厲害了~人家都快受不了啦~她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在比劃著什麼,這感覺讓韓仁範自尊心爆棚。
這碗飯真夠難吃的,瑪德算了,老娘為了前途就讓你舒服兩天…主持人麥麗強忍著反胃的感覺,強顏歡笑。
韓仁範誌得意滿地晃到落地窗前,腆著肚子吞雲吐霧。夜色中的縣城儘收眼底,他眯著眼享受這一口小煙賽神仙的時刻。
完事來根小煙抽,皇帝老子不及吾…
韓仁範眯著眼睛,臉上的笑容燦爛
突然,他的目光被樓下閃爍的藍紅光點吸引——警車,不止一輛,正從不同方向朝溫馨家園包抄而來。
怎麼回事...他推開窗戶,初秋的涼風夾雜著隱約的警笛聲灌進來。手中的煙頭掉在地毯上。
這幫警察怎麼跑來小區了?
瑪德,我們這種高檔小區還能進賊了?韓仁範一臉不快,這麼貴的小區,能不能治安好一點這幫警察乾什麼吃的!
遠處,何小婷的桑塔納一個急刹停在小區門口。她甩上車門時,邵北看見她運動服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緊貼在挺拔的背脊上。夜風吹亂她的短發,露出耳後一道細長的疤痕——那是去年和韓仁範醉酒後互毆留下的。
溫馨家園的樓宇間。狗勝蹲在三棟二單元樓下的冬青叢旁,嘴裡叼著根草莖,眼睛卻死死盯著單元門。他不停翻動著手裡的小靈通,直到屏幕亮起二字一閃而過。
看來北子哥安排的大人物已經到位了。
狗勝站起身,走到樓棟前。
遠處傳來警笛的呼嘯,幾輛警車閃著紅藍警燈駛入小區。為首的車上陳渡緩緩走下車,製服筆挺,麵色凝重。他身旁站著個陌生而熟悉的麵孔,肩章顯示是剛調任的交警大隊長趙飛。
他已經從京海來到了海州。
陳局。趙飛敬了個禮,聲音沉穩。月光下,他挺拔的身影在地上投下修長的影子。
“趙隊長從省裡來我們地方上還適應嗎?”
他打量著這個空降的交警隊長,總覺得對方眼神太過銳利,不像普通交警。
“還算適應,領導體恤,同事們都配合,感謝領導關心。”趙飛說的簡潔有力。
陳渡點了點頭,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狗勝見狀,一個箭步從陰影裡竄出來:警察同誌!我報的警!他故意扯著嗓子喊,聲音在寂靜的小區裡格外刺耳。
陳渡眯起眼打量這個衣著樸實的年輕人:你報的警?什麼情況?
“上麵有人亂搞關係!組織黃色交易!”
“你怎麼知道的?”一旁的警員問道。
俺對象...狗勝突然紅了眼眶,粗糙的手掌在臉上抹了一把,俺對象在上麵被人...被人欺負了!他聲音發抖,活像個被戴了綠帽的憨厚漢子。
陳渡心裡門清,卻故作震怒:什麼?光天化日...不對,深更半夜竟有這種事?他轉頭對趙飛使了個眼色,趙隊,麻煩你們交警配合封鎖外部街道。
趙飛立正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這種案子居然要大動乾戈,把外部道路封鎖,這實在有些滑稽。但趙飛依舊照做。
事出反常必有因,隻怕是這位陳局長想要把事情鬨大些。這裡麵的絕不是小人物。
“給我上!”
一行人衝進單元門,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狗勝跟在最後,手心全是汗。他想起北子哥的囑咐——見到警察就講之前安排好的話,往真了說。於是又扯著嗓子哭嚎起來:翠花啊!你可不能被糟蹋了啊!
他那大哭的樣子還真像是被戴了綠帽子,果然是頂級演員。
三樓轉角處,陳渡突然停下,壓低聲音對身旁民警說:記住,不管看到誰,都按程序辦。民警們麵麵相覷,隱約感覺今晚這事不簡單。
陳渡刻意放慢了腳步站在隊伍的最後麵,一個個高大的乾警擋住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