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天剛蒙蒙亮,北京的街頭還裹著一層淡淡的涼意。張博濤從家出來時,手裡緊緊攥著一份皺巴巴的文件——那是華浩電力與恒信公司的合作草案,邊角被他昨晚反複摩挲,早已沒了原本的平整。他仰頭灌下一口冷掉的豆漿,喉結滾動的瞬間,心裡的焦慮像潮水般又漲了幾分。
今天是周三,距離華浩電力給出的“三天期限”,已經過去了一天。周一集團會議上,郭占廷拍著胸脯說“華浩那邊我搞定了,合同本周就能簽”,可昨天下午,華浩電力的呂洪濤直接把電話打給了他,語氣裡滿是不耐:“張總,你們要是三天內還把合同條款捋順,咱們這合作就算了,我這邊還有彆家等著談。”
那通電話他錄了音,指尖按在錄音文件上時,他本想一早找林總彙報——林總是集團的掌舵人,也是他心裡能拍板解決這事的人。可他沒料到,這一天的奔忙,從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七點五十,張博濤衝進集團大廈的旋轉門,大理石地麵映出他略顯倉促的身影。他按了8樓,電梯裡的數字跳得緩慢,他盯著那跳動的紅色數字,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文件袋的邊緣。
到了林總辦公室門口,他深吸一口氣,剛要敲門,隔壁秘書室的鄭秘書探出頭來,臉上掛著職業化的淺笑,語氣卻透著幾分疏離:“張總,您找林總?”
“對,鄭秘書,我有急事彙報。”張博濤往前湊了半步,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急切。
鄭秘書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慢悠悠地說:“林總今天上午出去辦事了,不來公司。”
“辦事?”張博濤心裡一沉,追問,“那您知道林總下午來嗎?華浩電力那邊催得緊,合同的事不能拖。”
鄭秘書放下咖啡杯,指尖在鍵盤上敲了兩下,頭也沒抬:“這個我不清楚,林總的行程都是她自己安排的,我這邊隻負責登記到公司的時間。”她的語氣裡沒有絲毫要幫忙確認的意思,張博濤看著她冷淡的側臉,知道再問也沒用,隻能攥著文件袋,轉身往樓下走。
不能就這麼等。他心裡盤算著,王副總之前一直挺照顧他,華浩的事王副總也知道,或許能幫著拿個主意。於是他轉道去了6樓的副總辦公室,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王副總的聲音,語氣像是在跟人爭論什麼。
“……郭占廷那邊你彆擔心,張博濤那邊我會盯著……”
後麵的話聲音壓得很低,張博濤沒聽清,但“郭占廷”和“盯著他”這兩個詞,像針一樣紮進他耳朵裡。他腳步一頓,下意識地停在門外,手懸在門把手上,遲遲沒敢敲下去。
王副總這通電話打了足足十五分鐘。張博濤站在走廊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心裡亂糟糟的。上周他路過王副總辦公室時,就看到郭占廷坐在裡麵,兩人頭湊在一起嘀咕,見他過來,立馬就停了話頭,當時他沒多想,現在想來,那場景分明是在串通什麼。
直到辦公室裡傳來“掛了”的聲音,張博濤才定了定神,輕輕敲了敲門。
“進。”王副總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溫和,隻是張博濤再聽,總覺得多了幾分刻意。
他推開門進去,王副總正低頭整理文件,抬頭看見他,臉上露出慣常的笑容:“張總,這麼早找我,有急事?”
張博濤把文件袋放在桌上,語速飛快地說:“王總,還是華浩電力的事。周一會上郭占廷說的都是假的,華浩的呂總昨天給我們打電話,說隻給咱們三天時間,要是三天內合同還沒搞定,就終止合作。”
王副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在他臉上掃了一圈,慢悠悠地問:“你跟華浩那邊直接聯係了?有證據嗎?”
證據?張博濤心裡咯噔一下,差點脫口而出“我有電話錄音”。可話到嘴邊,他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剛才在門口聽到的話,還有王副總和郭占廷的嘀咕,讓他突然清醒:要是把錄音拿出來,說不定反而會打草驚蛇,甚至讓王副總反過來針對他。
他攥了攥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擠出一個還算鎮定的表情:“是華浩那邊聯係了咱們恒信的銷售部,銷售部的同事反饋給我的。”
王副總放下茶杯,眉頭輕輕皺了起來,語氣裡帶著幾分不以為然:“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隻聽下屬反饋?下屬看問題有時候很片麵,說不定是他們跟華浩那邊溝通出了誤會。”
張博濤心裡一涼——以前遇到事,王副總總會先幫他分析情況,可今天,不僅沒幫他想辦法,反而還在替郭占廷開脫。他張了張嘴,想辯解“我跟呂總直接確認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是點點頭:“您說得對,王總,我再去跟華浩那邊核實一下。”
“嗯,去吧,有情況再跟我說。”王副總揮了揮手,又低頭去看文件,不再看他。
張博濤走出辦公室,走廊裡的燈光慘白,照得他心裡也一片冰涼。他突然覺得,那個以前會耐心教他看合同、幫他梳理業務的王副總,好像一下子變了——他不再站在自己這邊,反而成了郭占廷的“幫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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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回恒信公司。一想到恒信公司的下屬們還在等著他的消息,等著他帶回去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就覺得臉上發燙。昨晚下屬小李還跟他說“張總,華浩這單要是黃了,咱們這個季度的業績就完了”,現在他連林總都沒見到,連問題都沒遞上去,怎麼有臉回去麵對他們?
他掏出手機,想給瓊姐——也就是林總——打個電話。撥號鍵按下去,聽筒裡傳來“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的提示音,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動掛斷。他又編輯了一條信息,字斟句酌:“林總,我是張博濤,有關於華浩電力合同的緊急情況向您彙報,您方便的時候請回電。”
信息發出去,石沉大海。他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十幾分鐘,屏幕亮了又暗,始終沒有新消息進來。
不能等了。他想起林總住在東山彆墅,或許能在那裡找到她。於是他攔了輛出租車,報了東山彆墅的地址。車子穿過早高峰的車流,張博濤坐在後座,看著窗外掠過的高樓大廈,心裡的焦慮像藤蔓一樣瘋長——華浩電力的三天期限,一天已經沒了,再找不到林總,這單生意就真的黃了。
四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東山彆墅門口。門口的保安認識他,沒攔著,他快步走到林總家的彆墅前,按了門鈴。開門的是照顧林總女兒璐璐的李阿姨,穿著一身乾淨的家居服,臉上帶著和藹的笑。
“張總啊,來找林總?”
“對,李阿姨,林總在家嗎?我有急事。”張博濤喘著氣,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
李阿姨搖搖頭,側身讓他進來:“林總今天沒在家,一早就去璐璐學校了,今天學校開家長會。”
“家長會?”張博濤心裡又燃起一絲希望,
他知道璐璐的學校在那,之前他老接璐璐放學,
張博濤謝過李阿姨,轉身就往外跑,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出租車再一次啟動,他看著手表,已經上午十點半了——從出門到現在,三個多小時,他跑了集團、王副總辦公室、東山彆墅,卻連林總的麵都沒見到。
順義德威英國際學校門口很熱鬨,正是家長會結束的時間,家長們三三兩兩地往外走,手裡拿著學校發的通知單。張博濤擠進去,攔住一個穿著校服的老師,問清了璐璐所在的班級,又快步往教學樓跑。
找到璐璐的班主任劉娜老師時,劉老師正在收拾教案,看到他,愣了一下:“您是?”
“我和林瓊是朋友,她是齊璐璐的媽媽。”
劉老師哦了一聲,語氣裡帶著幾分遺憾:“林瓊啊,她剛走沒多久,大概十分鐘前吧,說還有彆的事,急著走了。”
“剛走?”張博濤的心臟像是被一隻手攥緊了,他快步跑到教學樓門口,往馬路上望去,隻看到來來往往的車流,哪裡還有林總的影子。
他站在學校門口,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陽光曬在身上,卻沒帶來一點暖意。他掏出手機,又給林總打了個電話,還是無人接聽;給瓊姐發的信息,依舊沒有回複。他抬手抓了抓頭發,心裡的急躁幾乎要溢出來——折騰了一上午,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跑來跑去,卻連要找的人都沒碰到,華浩的事一點進展都沒有。
他在路邊蹲了下來,看著自己的鞋尖,突然覺得一陣無力。下屬們的期待、華浩的最後通牒、王副總的反常……這些事情像一座座小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下午一點,張博濤還是回了恒信公司。辦公室裡很安靜,下屬們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看到他進來,都抬起頭,眼神裡滿是期待。小李先湊了過來,聲音壓低了些:“張總,怎麼樣?見到林總了嗎?華浩那邊有消息嗎?”
張博濤避開他的目光,聲音有些沙啞:“去了集團,林總沒在;去了她家和學校,也沒碰到。”
辦公室裡的氣氛一下子沉了下來。小王歎了口氣:“那怎麼辦啊?呂總隻給三天時間,今天都第二天了。”
“是啊,要是這單黃了,咱們這個季度的獎金就沒指望了。”有人小聲嘀咕著。
張博濤聽著這些話,心裡更不是滋味。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秘書小程就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筆記本:“張哥,我剛才給集團的鄭秘書打了個電話,她偷偷跟我說,林總今晚在神州四海海鮮酒樓請客戶吃飯,說是重要客戶,肯定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