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開了十四個小時,抵達西安時,正是清晨。他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熟悉的秦腔從街邊的早餐攤飄過來,肉夾饃的香味鑽進鼻腔,眼眶忽然就熱了。
打車到家樓下,他剛按下門鈴,門就“嘩啦”一聲開了。母親幾乎是撲過來的,雙手攥著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個不停,眼眶一紅,眼淚就落了下來:“我的娃,怎麼瘦成這樣了?是不是在外頭沒好好吃飯?是不是工作不順心?”
父親站在後麵,手裡還握著沒放下的老花鏡,鏡片後的眼睛裡滿是心疼,嘴上卻隻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著,他轉身往廚房走,腳步都比平時快了些:“讓你媽給你擀手擀麵,再臥兩個荷包蛋,你小時候最饞這個,每次都能吃兩大碗。”
接下來的日子,母親把他的口味記得分毫不差。今天是油潑麵配臘牛肉,紅油澆在麵上,滋滋作響,撒上一把蔥花,香得人直咽口水;明天是葫蘆雞搭臊子麵,雞肉外酥裡嫩,臊子麵的湯汁熬得濃稠,酸香開胃;連早餐都要早起蒸一籠甑糕,紅棗和糯米裹在一起,甜得恰到好處。
父親總拉著他坐在陽台喝茶,泡的是他喜歡的陝青茶,味道醇厚。兩人坐在藤椅上,父親說些小區裡的新鮮事——誰家的孫子考上了大學,誰家的花養得最好;要麼就講自己晨練時跟老夥計下棋的趣事,說自己昨天“險勝一局”,今天“大意失荊州”。半句不提要工作的事,隻在他偶爾盯著窗外發呆時,輕輕拍他的手背:“回家了就歇透,工作的事先扔在一邊。天塌不下來,有爸媽在呢。”
這天傍晚,母親端上剛出鍋的酸湯水餃,熱氣氤氳裡,她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你跟林瓊那姑娘,現在咋樣了?以前她來家裡,還幫我擇菜呢,多好的姑娘。”
張博濤捏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餃子在碗裡晃了晃,他輕聲說:“分了,她去國外發展了。”
母親的動作慢了下來,手裡的勺子停在碗邊,歎口氣:“多好的姑娘啊,又知熱知冷,對你也上心,可惜了……”
父親放下碗,用紙巾擦了擦嘴,語氣倒敞亮:“分了就分了,好姑娘多的是,彆在一棵樹上吊死。日子還長,總能遇到合適的。”
母親跟著接話,眼裡帶著期盼:“要不你彆回北京了,就在西安找份工作。我前陣子跟你王阿姨打聽,她鄰居家有個姑娘,在醫院當護士,人踏實,脾氣也好。我帶你見見?你也不小了,該成家了,有個家,心裡也穩當。”
張博濤夾起一個餃子塞進嘴裡,酸湯的味道在舌尖散開,他含糊道:“先不急,我再歇段時間,想想以後的事兒。”
其實他心裡也動了念頭——留在西安,能天天吃母親做的飯,能陪父親下棋喝茶,離家近,不用擠地鐵,不用應付沒完沒了的加班,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錯。
後來幾天,他約了幾個老同學吃飯。包廂裡,油潑辣子的香味飄滿屋子,大家圍坐在圓桌旁,手裡的酒杯碰得叮當響。有人聊銀行裡按部就班的考核,說“每月完成kpi,年底拿點獎金,安穩”;有人說國企裡一眼望到頭的日子,“雖然沒什麼衝勁,但能顧上家”。桌上的人大多都成了家,孩子要麼上了幼兒園,要麼剛上小學,手機裡存著孩子的照片,聊起時眼裡滿是笑意。
張博濤看著他們臉上滿足的笑,忽然覺得,這樣的“穩定”也挺好。不用追逐遙不可及的“總經理”職位,不用為了業績焦慮到失眠,守著家人,過踏實的小日子,也是一種幸福。
這天下午,他陪母親在超市挑蘋果。母親拿著蘋果在手裡掂量,仔細看有沒有蟲眼,嘴裡念叨著“你爸就愛吃這種麵蘋果”。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茉莉”兩個字跳出來——茉莉是林瓊的閨蜜,性格爽朗,跟他也熟。
他接起電話,聽筒裡傳來茉莉熟悉的大嗓門,帶著急慌慌的語氣:“張博濤!你在哪呢?說話方便嗎?出大事了!”
“茉莉姐,我在西安老家裡呢,方便,你慢慢說,怎麼了?”張博濤心裡一緊,有種不好的預感。
“林瓊被人騙了!”電話那頭的茉莉,聲音早沒了往日的爽朗,帶著抑製不住的哭腔,話都說得發顫,“就是那個叫羅永斌的——你還記得吧?她前段時間說要訂婚的未婚夫啊!他哄著林瓊去法國,說要一起買彆墅、收購酒莊,把日子過安穩,結果呢?人家卷走了她所有的積蓄,連她賣公司的錢都騙走了,現在人早就跑沒影了!林瓊現在到處找人,電話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急得整個人都快瘋了,我從沒見她那麼慌過!”
張博濤驚訝地站在原地,超市裡的音樂、人聲仿佛都消失了,他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啊?到底怎麼回事?那個羅永斌真是個騙子啊?”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好多細節得當麵說。”茉莉歎了口氣,“你啥時候回北京?這事挺急的,林瓊現在身邊沒個能商量的人,我也幫不上太多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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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沒什麼事,著急的話,我明天就回北京。”張博濤看了眼旁邊的母親,母親正擔憂地看著他,眼裡滿是了然。
“那太好了!你明天回來第一時間聯係我,咱們約個地方細說。”茉莉的聲音裡終於有了點力氣。
掛了電話,張博濤對母親說:“媽,北京那邊有急事要處理,我明天就回北京。”
母親伸手幫他理了理衣領,眼裡滿是心疼:“是關於小林的事情吧?彆著急,慢慢來,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實在不行,就跟家裡說。”
“嗯,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張博濤握住母親的手,母親的手很暖,帶著常年做家務的粗糙,卻讓他心裡踏實了不少。
晚上,他把行李箱翻出來,開始收拾東西。母親在旁邊幫他疊衣服,嘴裡不停念叨著“多帶件外套,北京比西安冷”“把這個保溫杯帶上,多喝水”。
父親坐在沙發上,默默幫他把常用的充電器、數據線裝進袋子裡,想說什麼,最後隻說:“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北京給家裡報個平安。”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父親就起來送他去機場。車子駛在空曠的馬路上,父親偶爾說兩句路況,大多時候兩人都沉默著。
到了機場門口,張博濤抱了抱父親:“爸,您回去吧,彆著涼了。我處理完事情,再回來看你們。”
父親拍了拍他的背:“好,注意身體。”
看著父親的車子消失在車流裡,張博濤轉身走進機場。朝陽從地平線升起,金色的光灑在玻璃幕牆上。
他握緊了手裡的機票——不管前方等著他的是什麼,他都得走下去。畢竟,低穀裡的回聲再長,也總會有迎來陽光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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