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生息的政令如同春雨,悄無聲息地滋養著玉門關這片飽受創傷的土地。但楚驍深知,被動防守式的“休養”無異於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中,殺出一條生路。
開辟新商道的計劃,被提上了最優先的日程。這不僅是開源之道,更是打破封鎖、獲取外界信息和資源的生命線。
將軍府內,楚驍親自為即將西行的商隊送行。隊長由一名以沉穩機警著稱的老校尉韓衝擔任,他曾多次深入西域執行偵察任務,經驗豐富。隊員百人,皆是精挑細選的悍卒,既能護衛,也能行商,更兼通曉一些番語。
“韓校尉,此行凶險,遠非往日偵察可比。西出陽關,便是真正的蠻荒之地,大漠、沙暴、馬匪、乃至敵友難辨的西域諸國,皆可能是死敵。”楚驍神色凝重,將一枚刻有特殊暗記的玉符交給韓衝,“此物貼身收好,若遇絕境,或可向西州張掖求助,但務必謹慎,此人…心思難測。”
他又指向十幾輛滿載的駝車:“這些皮毛、藥材、還有那些仿製的兵甲,是我們的敲門磚。換回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打通這條路,帶回來情報,找到可能的朋友。記住,你們的命,比任何貨物都重要!”
韓衝重重抱拳,臉上是風霜刻畫的堅毅:“將軍放心!隻要韓衝還有一口氣在,必為將軍,為玉門關,蹚出這條商路。”
“好!出發!”楚驍揮手。
沉重的城門緩緩開啟,駝鈴叮當,這支肩負著沉重使命的小小商隊,迎著初升的朝陽,義無反顧地駛入了西方那片浩瀚而未知的荒漠。他們的身影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地平線的熱浪之中,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
目送商隊離去,楚驍眼中的憂慮並未減少。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成敗難料。
與此同時,內部的“清淤”行動也在王校尉的主持下,以更隱蔽、更精準的方式展開。有了之前李岑、錢貴的教訓,這次的清查更加注重證據和策略。
沈燕通過梳理過往文書和人員檔案,發現了一個可疑的線索:原倉曹參軍錢貴的一名遠房表親,在軍械庫擔任一個小小書辦,名叫孫福。此人平日沉默寡言,毫不起眼,但在幾次軍械“損耗”記錄中,都出現了他的筆跡,且時間點頗為微妙。
王校尉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派人對孫福進行了嚴密監視。很快發現,此人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以回家探親為由,前往關內一家看似普通的雜貨鋪采買。而那家雜貨鋪的老板,經查,竟與之前被滅口的西州內應有過間接接觸。
一張小小的網悄然撒開。
這日,孫福又如期來到雜貨鋪,與老板低聲交談了幾句,接過一包貨物,正要離開,卻被早已埋伏左右的親衛當場拿下。雜貨鋪老板見狀欲逃,也被迅速製服。
從孫福身上搜出的貨物中,除了日常用品,還夾帶著一小卷用密寫藥水書寫的絹帛,內容正是近期玉門關屯田分布、新兵操練概況以及…技研司的大致方位!
而從雜貨鋪後院的地窖裡,則搜出了用於密寫的藥水和一部密碼本,以及一些來不及送出的情報。
證據確鑿!
王校尉親自審訊。孫遠起初還嘴硬,但當雜貨鋪老板在嚴刑下招供出上線是西州另一個秘密聯絡點,並承認多次向西州傳遞情報後,孫福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又一條隱藏在深處的毒蛇被揪出!雖然可能仍有漏網之魚,但無疑再次沉重打擊了敵對勢力的滲透網絡,為玉門關的休養爭取了更安全的環境。
內部稍靖,楚驍便將更多精力投注到未來——那些剛剛招募不久的新兵身上。
校場上,殺聲震天。
三千新兵,大多是被戰火摧殘失去家園的流民青年,或是關內渴望建功立業的少年。他們臉上還帶著稚嫩,但眼神中已有了曆經磨難的堅毅。
負責操練他們的,是胡彪和一批從老兵中選拔出來的教官。胡彪雖然咋咋呼呼,但練兵卻有一套。他將楚驍那套“嚴苛與恩義並重”的理念發揮得淋漓儘致。
“沒吃飯嗎?胳膊軟得像娘們!給老子舉高了!瞄準前麵的草人!想想你們死去的爹娘兄弟!想想是誰讓你們沒了家!現在,你們手裡拿著的,就是報仇的家夥!”胡彪的咆哮聲整天響徹校場。
訓練極其艱苦:隊列、體能、刀盾、弓弩、陣型…日複一日,毫不留情。夥食卻比普通士兵要好,頓頓有糧,偶爾見葷。受傷了有醫官及時診治,表現優異者當場賞賜銅錢布匹,甚至提拔為伍長、隊正。
楚驍時常會突然出現在校場,沉默地看著新兵操練。他不常說話,但每次出現,都會讓新兵們如同打了雞血般賣力。有時,他會親自下場,指點某個新兵的動作,或者拿起弓弩,示範如何精準射擊。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激勵和象征。這些年輕人知道,是台上那個看似年輕卻威嚴無比的將軍,給了他們飯吃,給了他們報仇的機會,給了他們一個叫做“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