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成公英卻提醒了另一件事。
“不過明公也該早做決斷了,哪位長安來的貴人,在我們軍營有些時日了,若是消息傳了出去,可能引來禍患啊。”
成公英的提醒,如同一根針紮在韓遂心上。那位從長安秘密前來的“貴人”——李傕的侄子李利,已在營中盤桓數日,此事若泄露出去,被天子使者知曉,或是傳到馬騰耳中,後果不堪設想。
韓遂心中煩躁,他何嘗不想早做決斷?可越是年老,越是顧慮重重。
李傕敗象已露,靠不住了;可天子劉協展現出的實力和手腕,尤其是可能得到賈詡這等毒士輔佐後,讓他深感恐懼。
自己這些年來在涼州和三輔之地乾的那些事,劫掠郡縣,甚至驚擾陵寢,天子一旦站穩腳跟,豈能容他?投降,或許是條生路,但也可能是自投羅網。
猶豫再三,韓遂決定當晚設宴,再探探左靈的口風,看看這位天子使者還能給出什麼更有分量的承諾,或者能否從言談中窺探到天子對自己的真實態度。
夜幕降臨,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韓遂與左靈相對而坐,推杯換盞,表麵上一團和氣。
韓遂言語間極儘試探,左靈則秉承使命,竭力描繪歸順後的光明前景,但涉及具體保障和天子對韓遂過往的態度時,左靈畢竟官卑言輕,隻能泛泛而談,無法給出讓韓遂安心的確切保證。
酒至半酣,帳內氣氛看似熱絡,實則各懷鬼胎。就在這時,帳簾被人猛地掀開,一道身影帶著寒氣闖入帳中!
左靈醉眼朦朧地望去,待看清來人麵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手中的酒樽“哐當”一聲掉在案上,酒水四濺!
他指著來人,聲音顫抖,幾乎語無倫次:“你……你是……李利?!你怎會在此?!韓將軍!這……這是何意?!”
闖入者正是李利!他見韓遂遲遲不決,又聞天子使者已至,心知若再讓韓遂與左靈談下去,恐怕叔父李傕最後一點希望都將破滅。
把心一橫,他竟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他要徹底斷絕韓遂的退路!
李利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冷笑,根本不答話,趁左靈驚駭失措、韓遂也猝不及防之際,猛地拔出腰間佩劍,一個箭步上前,寒光一閃,鋒利的長劍已狠狠刺入左靈的胸膛!
“呃啊——!”
左靈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雙眼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沒入自己身體的劍刃,又艱難地抬起手指向韓遂,鮮血從口中不斷湧出,斷斷續續地喘息道:
“韓……韓文約……你……你這賊匹夫!竟……竟與國賊勾結……謀害天使……天子……天子大軍……將至……你……你們……”一大口鮮血噴出,他身體劇烈抽搐了幾下,頭一歪,氣絕身亡,死不瞑目。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電光石火之間!韓遂根本來不及反應,他萬萬沒想到李利竟如此瘋狂,敢在自己的中軍大帳內悍然擊殺天子使者!
他驚得霍然站起,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李利!你……你放肆!”韓遂又驚又怒,厲聲嗬斥。
侍立在韓遂身旁的女婿閻行反應極快,“鏘”的一聲拔出佩劍,怒目圓睜,就要撲上去斬殺李利!
“住手!”李利卻毫無懼色,反而持血淋淋的長劍指向韓遂,聲音尖厲,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狠絕:
“韓文約!你看清楚了!天子使臣死在你帳中!死在你我麵前!此事若傳揚出去,你以為劉協小兒還會信你嗎?馬騰那個老狐狸還會與你聯手嗎?”
“你已經沒有退路了!如今唯有與我叔父同心協力,共抗天子,尚有一線生機!否則,天下雖大,再無你韓文約容身之處!”
這番話如同冰水澆頭,讓韓遂瞬間冷靜下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他看著地上左靈的屍體,又看看狀若瘋魔的李利,心中一片冰涼。
李利說得沒錯,左靈死在這裡,無論如何自己也脫不了乾係!投降朝廷的路,已經被李利這瘋狂的一劍徹底斬斷了!
現在就算他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劉協和馬騰絕不會再信任一個沾著天使鮮血的軍閥。
巨大的憤怒、懊悔和無奈交織在一起,韓遂身體晃了晃,頹然坐回席位,猛地將手中的酒樽狠狠摔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