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千戶握著刀，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是行伍出身，一輩子見多了兵器，卻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刀——普通的腰刀，砍個三五下就卷刃，這把刀的鋼質，看紋路就知道是反複鍛打的百煉鋼，彆說砍人，就算劈在石頭上，也未必會傷了刀刃。
更讓他心驚的是顧昭的手藝。
能打出這樣的刀，說明鎮北營的工坊，絕不是錢百戶說的“隻會打鋤頭鐮刀”，而是有一套成熟的煉鋼、鍛打技術。一個能造頂級兵器的工坊，放在青山堡，就像藏了一頭猛虎，既能為他所用，也能反過來咬他一口。
貪婪的念頭最先冒出來——要是能把這技術搶過來，讓工坊專門為他造兵器，他不僅能在秋操上出風頭，還能把兵器賣給其他衛所，賺得盆滿缽滿；可緊接著，忌憚又壓了上來——顧昭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修好三百多件兵器，還能造出這樣的好刀，手裡肯定藏著不少人手和實力，真要動手，說不定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殺意也在心底一閃而過——留著顧昭，就像留著個定時炸彈，早晚是個威脅；可轉念一想，顧昭現在對他恭恭敬敬，還主動獻上這麼貴重的刀，顯然是願意臣服，要是殺了他，不僅得不到技術，還會讓其他軍戶心寒，得不償失。
各種念頭在劉千戶的心裡交織，他握著刀的手緊了緊，指節微微發白。
顧昭跪在地上，雖然低著頭，卻能感受到劉千戶身上的氣息變化——從最初的驚喜，到後來的凝重，再到此刻隱隱的危險，他知道，劉千戶已經看穿了他的實力，這場“獻禮”，既是討好，也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大堂裡靜得可怕，隻有刀身反射的寒光在空氣中流動。
錢百戶站在一旁，看著劉千戶手裡的刀，眼神裡滿是嫉妒和不安——他之前去鎮北營，怎麼沒看到這麼好的刀？顧昭這小子，竟然一直在藏著掖著！
過了好一會兒，劉千戶才緩緩將刀收回鞘中，重新握在手裡，目光落在顧昭身上，小眼睛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卻突然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顧小旗，你……很好！非常好！”
他頓了頓，聲音比之前溫和了幾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本官，記住你了。”
顧昭知道，這句話既是認可，也是警告。劉千戶已經把他當成了需要重點“關照”的人，以後的日子，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平靜。
他連忙磕頭：“能得大人記掛，是卑職的榮幸！卑職以後一定儘心為大人效力，絕不敢有半分懈怠！”
劉千戶滿意地點了點頭，揮了揮手：“好了，兵器我看過了，做得不錯。你先回去吧，秋操之前，我會讓人去你那裡再取一批兵器。”
“是！卑職告退！”
顧昭站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走出千戶府大門時，後背已經驚出了一層冷汗。
外麵的陽光有些刺眼，顧昭抬頭望了望青山堡的天空，隻見雲層漸漸聚集，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他知道，青山堡上空的暗流，在他獻上那柄刀的瞬間，已經變成了洶湧的漩渦。一場圍繞著技術、利益和權力的風暴，已經不遠了。
王五帶著士兵候在門口，看到顧昭出來，連忙上前：“將軍，沒事吧？”
顧昭搖了搖頭，看了眼千戶府緊閉的大門，輕聲說：“沒事，但咱們得加快速度了。劉千戶已經盯上咱們了，再不準備好，等風暴來的時候，咱們就被動了。”
一行人押著空木車，快步走出青山堡，朝著鎮北營的方向走去。
而千戶府的大堂裡，劉千戶依舊握著那柄腰刀，眼神幽深地對錢百戶說：“去查，把顧昭的底細查得清清楚楚，他營裡有多少人，有多少工匠，煉了多少鋼，都給我查出來！”
錢百戶連忙躬身：“是！卑職這就去辦！”
劉千戶看著手裡的刀，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殺意：“這麼好的手藝，這麼好的刀，隻能是我劉某人的。誰也搶不走！”
大堂裡的酒肉香氣依舊濃鬱，卻掩蓋不住那股越來越濃的火藥味。一場席卷青山堡和鎮北營的風暴，正在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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