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新任內閣首輔來宗道為首的顧昭派係官員,一個個麵沉如水,臉上寫滿了無法掩飾的憂慮。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昭的離開,對於剛剛建立起來的新政體係,意味著什麼。沒有了這根定海神針坐鎮中樞,他們這些技術官僚,在未來,將要獨自麵對皇帝,以及那些無時無刻,不想著反撲的舊勢力,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而那些在清洗中幸存下來的舊官僚,以及作為代表,列席末座的江南士紳們,則是個個喜形於色。他們頻頻地,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手中的酒杯,都端得比平時,要穩健了許多。在他們看來,這尊壓在他們頭頂,讓他們喘不過氣來的瘟神,終於要走了!而且是去遙遠的、充滿了瘴氣的海外,打一場勝負難料的血戰。最好,他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唯有站在禦座之側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他低著頭,那張總是帶著謙卑笑容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哀。他跟隨崇禎多年,比誰都清楚,這位天子,內心是何等的剛愎與多疑。他更清楚,今天這杯“壯行酒”之後,這對曾經看似親密無間的君臣,他們之間,那最後一絲,若有若無的信任,也終將,徹底煙消雲散。
這哪裡是慶功宴,這分明是一場,所有人都戴著假麵,心懷鬼胎的……假麵舞會。
宴會,在一種更加虛假的其樂融融中,草草收場。
當群臣散去,崇禎,卻單獨留下了顧昭。
在幽深寂靜的禦書房內,沒有了旁觀者,兩人之間那層偽裝起來的和諧,也終於被撕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如同刀鋒般銳利的壓迫感。
“顧卿,”崇禎端坐在龍椅之上,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雙眼,如同鷹隼一般,銳利地,盯著下方垂手而立的顧昭,“此去南海,路途遙遠,風波險惡,你要多加保重。”
“謝陛下關懷。”顧昭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朝中之事,”崇禎的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充滿了警告的意味,“就不勞你費心了。朕,會替你看好這個家的。你隻需專心於戰事,早日凱旋,為大明,再立新功。”
話語中,“看好這個家”這五個字,被他咬得極重。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警告。警告顧昭,不要妄圖,在他離開之後,還遙控朝政;警告他,他留在京津地區的所有勢力、所有產業,都將處在皇帝的,直接“看管”之下!
麵對這近乎攤牌的威脅,顧昭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隻是緩緩地,撩起衣袍,對著崇呈,行了一個無比標準的大禮,深深叩首。
“陛下聖明。”
他抬起頭,目光清澈,語氣謙卑得,如同一個最忠誠不過的臣子。
“臣在外征戰,國內一切軍政要務,皆仰仗陛下乾綱獨斷,聖心獨裁。臣,不敢也無力遙領。臣隻盼,待臣蕩平蠻夷,凱旋歸來之日,能見我大明,在陛下的親政治理之下,更加的繁榮昌盛,國泰民安。”
他將姿態,放到了最低,將所有的權力,都“奉還”給了皇帝。他把這個無比沉重的“球”,又輕飄飄地,踢了回去。
言下之意,便是:好,這個家,交給你。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國家是好是壞,新政是成是敗,都由你這位皇帝,負全責。
崇禎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死死地盯著顧昭,試圖從他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出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然而,他失敗了。他看到的,隻有絕對的平靜,與深不見底的……自信。
良久,他才疲憊地,揮了揮手。
“……你,退下吧。”
“臣,告退。”
顧昭再次叩首,隨後,緩緩起身,轉身,一步一步,沉穩地,走出了這間,代表著帝國權力之巔的禦書房。
當他踏出殿門,那冰冷的夜風,吹拂在他的臉上,他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望向了那片被烏雲遮蔽的、深邃的夜空。
而他的身後,禦書房內,崇禎皇帝,獨自一人,癱坐在龍椅之上,手中的那杯冷茶,早已失去了溫度,一如他此刻,那顆充滿了勝利的快感,卻又隱隱升起一絲不安的、冰冷的心。
喜歡挽天傾:我為大明續三百年請大家收藏:()挽天傾:我為大明續三百年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