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縷曙光,尚未完全刺破北中國的厚重雲層,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便已經插上了翅膀,以比最快的八百裡加急還要迅猛的速度,沿著所有商路、驛道、乃至那些不為人知的走私小徑,瘋狂地擴散開來。
歸化城,破了!
“西風烈”經營了百年,被譽為“長城外不落之城”的商業中心,在一夜之間,被人連根拔起!
其隱藏在地下的總金庫,被洗劫一空!
蒙古察哈爾部大汗林丹汗的家人,被儘數俘虜!
而做下這一切的,不是什麼縱橫草原的蒙古鐵騎,也不是關外凶悍的後金八旗,而是那支本應在山西平遙與晉商對峙的、由鎮國公顧昭統帥的鎮北軍!
消息初傳之時,所有聽到的人,第一反應都是荒謬與不信。
這怎麼可能?平遙與歸化城,相隔千裡之遙,中間隔著長城天險,還有無數明軍的衛所和蒙古部落的草場。顧昭的主力明明被“西風烈”拖在山西動彈不得,他怎麼可能分兵,完成這樣一次神鬼莫測的千裡奔襲?
然而,當越來越多的細節傳來——歸化城四門洞開,鎮北軍紀律嚴明隻針對晉商核心目標下手,以及那開始向南源源不斷運送的、足以閃瞎人眼的海量金銀,所有人都被迫接受了這個比神話還要離奇的事實。
於是,整個北中國,在新年伊始,便陷入了一場劇烈的、冰火兩重天的巨大震蕩之中。
消息傳回山西,猶如一場十二級的金融大地震,瞬間將這個看似堅不可摧的商業帝國,震得土崩瓦解。
平遙,太穀,祁縣……
那些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晉商大院,一夜之間,愁雲慘淡,哀鴻遍野。
歸化城的總號,是“西風烈”的心臟。那座地下金庫,則是為這顆心臟供血的總動脈。如今,心臟被摘,動脈被斬,整個龐大的身軀,立刻便陷入了全麵癱瘓。
首當其衝的,便是各個票號。
正月初三,天還未亮,祁縣“大德通”票號的門前,便已經擠滿了聞訊趕來兌換銀兩的儲戶。他們瘋狂地拍打著那扇平日裡象征著信譽與財富的厚重木門,臉上寫滿了恐慌。
然而,大門緊閉,任憑他們如何叫喊,裡麵都死一般的寂靜。
終於,一個絕望的商人,用石頭砸開了窗戶,人們蜂擁而入,卻隻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櫃台,和幾具早已在房梁上吊得身體僵硬的、票號掌櫃與夥計的屍體。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瘋狂蔓延。
一家、兩家、十家……
幾乎所有隸屬於“西風烈”體係的票號、錢莊,都在短短數日之內,爆發了擠兌狂潮,然後無一例外地,宣布倒閉。無數將畢生積蓄存放在裡麵的中小商號、平民百姓,在一夜之間,血本無歸,徹底破產。
自縊的商人,被逼瘋的掌櫃,跪在票號門口哭天搶地的百姓……一幕幕人間慘劇,在山西的各個角落不斷上演。
這個曾經以“信義”二字稱雄天下,用一張彙票便能調動四海財富的商業帝國,其金碧輝煌的外殼,在核心被摧毀之後,露出的,是森森白骨,和無數被它吸乾了血肉的累累屍骸。
它的崩塌,也是從根部的腐爛開始的。
與山西的人間地獄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歸化城那冷酷而高效的“收獲”場麵。
王五的龍騎兵,如同最精密的機器,將那座地下金庫,搬了個底朝天。
黃金與白銀:
清點出來的數字,就連顧昭本人,在看到戰報時,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白銀,兩千三百餘萬兩!
黃金,一百七十餘萬兩!
除此之外,還有堆積如山的奇珍異寶、皮貨藥材,其價值,保守估計,亦不下千萬兩白銀!
這是一筆足以讓崇禎皇帝都為之瘋狂的巨額財富。它足以武裝一支十萬人的、裝備到牙齒的新式大軍,並且支撐他們打上好幾場大規模的滅國之戰!
人質與籌碼:
在城主府,被俘的林丹汗妻妾子嗣,成了顧昭手中最重要的一張地緣政治牌。消息傳出,原本還在各部落之間首鼠兩端,甚至與後金眉來眼去的蒙古諸部首領,立刻派來了使者,跪在歸化城下,向鎮北軍表示臣服。
一個活著的、被攥在手心裡的“黃金家族”繼承人,其價值,遠比斬殺一萬名蒙古騎兵,更能讓那些桀驁不馴的草原雄鷹們,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