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夫親自接過木匣,用一塊乾淨的絲綢擦了擦表麵,這才“啪嗒”一聲,打開了鎖扣。
蘇哲屏住呼吸,伸長了脖子,目光炯炯地望向盒內。
下一秒,他臉上的期待,瞬間凝固了。
隻見紅色的錦緞上,靜靜地躺著三件“凶器”。
左邊是一把小刀,與其說是刀,不如說是一柄微縮版的砍骨刀。
刀身厚重,刃口泛著幽幽的冷光,充滿了暴力美學。
蘇哲敢打賭,這玩意兒用來劈骨頭絕對是把好手,但要用它來做精細的皮膚切開?
怕不是一刀下去,傷口直接裂到後腳跟。
中間是一把鑷子,造型粗獷得像一對小火鉗。
兩個夾頭又厚又鈍,上麵還帶著常年使用留下的點點鏽跡。
蘇哲腦補了一下用它來夾血管或者組織……那畫麵太美,簡直就是一場災難級的醫療事故。
最右邊,是一根粗得能當縫衣針用的“縫合針”。
針尖雖然磨過,但依舊談不上銳利,且針眼太大。
蘇哲的眼角瘋狂抽搐,大腦瞬間宕機。
這就是……禦賜的……玄鐵匣?
這特麼不是醫療器械,這是刑具啊!
是皇城司審訊室裡的vip套裝吧?
“如何?”錢大夫完全沒注意到蘇哲已經石化的表情,反而像炫耀自家珍藏手辦一樣,得意洋洋地介紹道,“此刀,乃百煉精鋼所製,吹毛斷發,專用於割除腐肉。此鉗,可深入傷口,夾出斷箭箭頭、碎骨殘片。此針,配以我仁和堂秘製的‘續筋膏’,可用於縫合深可見骨之傷!”
蘇哲深吸一口氣,強行把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的國罵咽回肚子裡。
他指著那把“砍骨刀”,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錢大夫,此等利器,用前……如何潔淨?”
“潔淨?”錢大夫愣了一下,隨即理所當然地說道,“自然是用上好的軟布,仔細擦拭乾淨。用畢,再塗上一層羊油保養,可保百年不鏽,鋒利如初。”
蘇哲的血壓開始飆升。
用布擦?
還塗羊油?
我的天!
這哪是保養,這是在給細菌做豪華裝修啊!
那油膩膩的布和羊油,簡直是金黃色葡萄球菌、綠膿杆菌和破傷風杆菌的五星級自助餐廳!
刀身上那層油膜,就是它們的豪華總統套房,自帶四季恒溫和營養供給係統。
他仿佛已經能看到,無數代細菌在這把刀上開枝散葉,繁衍生息,形成了一個穩定而和諧的“微觀生態圈”。
這把刀上,可能還殘留著前一個、前十個、甚至前一百個病人的“基因印記”。
什麼叫交叉感染?
這就是教科書級彆的演示!
“那……那這鉗子上的鏽跡……”蘇哲不死心,指著那把“火鉗”,做著最後的掙紮。
錢大夫低頭看了一眼,不以為意地擺擺手:“些許鏽斑,無傷大雅。此乃金鐵之精華,入肉還有愈合之效,此乃‘以金補金’之理,你不懂。”
蘇哲懂了。
他徹底懂了。
他感覺自己的整個醫學觀,都在這個下午被徹底顛覆,然後踩在地上,用這套“玄鐵匣”反複碾壓,最後還被吐了口唾沫。
跟他們談“無菌操作”,無異於跟原始人解釋“ifi信號”。
維度不同,無法溝通。
他最後指了指那根粗壯的縫合針,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地問道:“那……縫合……是用何種線?”
“絲線。”錢大夫答道,“不過,非到萬不得已,不可輕用。皮肉乃父母所賜,豈能如縫補衣物般隨意穿刺?我輩醫者,當以膏藥外敷為主,促其自行愈合,方合天地自然之道。動輒開膛破肚,縫肉補瘡,那是屠夫所為,非我醫家正道!”
“屠夫所為……”
蘇哲喃喃地重複著這四個字,感覺心口中了一箭。
他仿佛已經預見到了自己未來的職業評價。
“多謝錢大夫賜教,小生……茅塞頓開。”蘇哲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臉上掛著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站起身,對著錢大夫深深一揖,轉過身,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仁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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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再多待一秒,會忍不住把那個“玄鐵匣”搶過來,扔進煉鋼爐裡人道毀滅,然後再把這位德高望重的錢大夫按在地上,強行給他灌輸二十一世紀的外科學基礎理論。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蘇哲的心,比汴梁城冬日的護城河還要冰冷。
市場調研結束了。
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沒有任何現成的器械可以利用,沒有任何成熟的理論可以借鑒。
他就是這片荒漠裡,唯一的、孤獨的拓荒者。
他之前那個“走高端私人訂製路線”的計劃,現在看來,是唯一可行,也是必須執行的道路。
他不僅要自己打造手術器械,甚至連最基礎的消毒酒精、縫合用的羊腸線、包紮用的無菌紗布,都得從零開始,親手製造。
他的“安樂窩”,不僅僅是一個享受生活的地方,更將成為這個時代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菌手術室和醫療實驗室。
“也好。”
蘇哲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既然你們都是青銅,那就彆怪我這個王者,來刷新你們的三觀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城中最大的當鋪走去。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而這第一股東風,就是啟動資金。
是時候讓那支陪伴他穿越而來的鋼筆,發揮它最後的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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