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站在煥然一新的“手術室”裡,雙手叉腰,臉上洋溢著一位ceo巡視初創公司時的欣慰笑容。
無菌觀念,是基本盤。
消毒流程,是核心技術。
獨家器械,是護城河。
再加上他這位技術大神親自坐鎮,這項目,妥了!
等融資到位,分分鐘就能敲鐘上市,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等等,融資?
蘇哲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錢袋,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想起來了,那支陪伴他穿越時空的唯一紀念品,他心愛的、凝聚了現代工業設計美學的派克鋼筆,已經被他含淚送進了當鋪,換來了三百貫的“天使輪”融資。
那一天,當鋪掌櫃的眼神,蘇哲至今記憶猶新。
那是一種混合了震驚、貪婪、迷茫和“這小子是不是從哪個海外仙島來的”的複雜情緒。
蘇哲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此物名曰‘自來水筆’,乃西洋墨伽利國巧匠嘔心瀝血之作,無需蘸墨,便可書寫萬言,墨水自流,如天河之水,滔滔不絕。筆尖以寒鐵精英打造,百年不損。我這還是看掌櫃的麵善,否則此等神物,豈是金錢可以衡量?”
掌櫃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捧著那支鋼筆,像是捧著一件絕世珍寶。
最終,這支在二十一世紀隻值幾千塊的鋼筆,被鑒定為“聞所未聞之海外奇珍”,為蘇哲換來了三百貫的巨款。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這筆在他看來足以提前退休的巨款,在“硬核裝修”和“戰略儲備”麵前,脆弱得像一張餐巾紙。
租下這座“凶宅”一年,先付了一半租金,五貫。
雇短工清理打掃,一貫。
買石灰,買鍋碗瓢盆,買各種壇壇罐罐,兩貫。
最燒錢的是他的“醫療物資采購”:買光酒鋪的“火麻燒”,花了足足二十貫;
買最細韌的蠶絲線,十貫;
定製那幾把造型古怪的鐵鉗,又是五貫;
還有那一大匹被他拿來當無菌紗布用的麻布,也花了十貫。
需要的草藥,如蒲黃、血竭、爐甘石等,花了四十貫。
零零總總算下來,還沒開始正式“營業”,他的啟動資金就已經去掉了三分之一。
另外房屋裝修、庭院布置、換了全套的被褥、添置了桌椅板凳、買了筆墨紙硯,還找木匠給自己打了一張設計圖奇特的“逍遙椅”……
等到他今天站在“公司總部”心潮澎湃時,再一盤算,三百貫的天使輪融資,已經燒得隻剩下不到八十貫了。
“完犢子了,”蘇哲癱坐在自己親手打造的逍遙椅上,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創業未半,瀕臨破產。現金流,現金流是所有初創公司的爹啊!”
他現在麵臨一個典型的“產品已就位,市場待開發”的困境。
他的“產品”——現代外科手術,技術壁壘極高,效果拔群。
但問題是,沒人知道,也沒人敢用。
他總不能在門口掛個幡,上書“開膛破肚,包治百病”吧?
官府不把他當妖人抓起來就算好的了。
“不行,必須儘快找到我的‘種子用戶’,”蘇哲坐直了身子,眼中重新燃起了鬥誌,“這個用戶必須符合幾個關鍵kpi:第一,病情必須是傳統中醫束手無策的純外科問題,這樣才能體現出我的降維打擊優勢。第二,社會地位不能太高,最好是平民,這樣就算失敗了,輿論風險也小,不至於引來殺身之禍。第三,治療效果必須是顯而易見的,能形成口碑傳播,成為我的活廣告。”
這簡直就是一份完美的“產品經理需求文檔”。
可這樣的“種子用戶”上哪兒找去?
守株待兔肯定不行,他可耗不起。
蘇哲站起身,在院子裡踱步。
他需要信息,需要這個時代最鮮活、最及時的社情動態。
汴梁城的信息集散地在哪裡?
答案隻有一個——瓦舍。
那裡是宋朝的微博、抖音、今日頭條。
三教九流彙聚,百家新聞齊飛。
誰家小妾跟人跑了,哪位大人的字畫又漲價了,甚至是西夏那邊又有什麼新動向,都能在那兒聽到一耳朵。
其中,必然也夾雜著他需要的信息——誰家倒黴蛋又出事了。
打定主意,蘇哲換了身乾淨的儒衫,揣上僅剩的幾文銅錢,鎖好門,直奔安樂坊外的瓦舍勾欄。
這一次,他沒了初來乍到時的閒情逸致,更沒了揣著三百貫巨款時的豪氣。
他熟門熟路地走進一家相熟的茶館,沒敢點上次喝的雨前龍井,隻叫了一碗最便宜的“茉莉煎茶”,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豎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