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日月無光。
高強度的外科手術,尤其是那種需要極限微操的骨科加血管縫合術,對精神和體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台被榨乾了最後一滴電的手機,連開機都顯得費力。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被一陣生理上的緊迫感給憋醒。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蘇哲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哈欠,揉著雞窩似的頭發,趿拉著鞋就往外走。
“蘇福!蘇福!本老爺要出恭!”
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鼻音,充滿了起床氣的慵懶。
蘇福像一陣風似的飄了過來,臉上堆著職業化的笑容:“老爺,早就給您備好了,就在後罩房那邊,新換的恭桶,撒了香料,乾淨得很。”
蘇哲點點頭,晃晃悠悠地就過去了。
然而,當他推開那扇門,看到那個刷著紅漆、嶄新鋥亮的木製馬桶時,臉上那點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乾淨?
乾淨是相對的!
即便蘇福已經很貼心地在裡麵鋪了草灰,撒了香薰,但那股縈繞在空氣中、屬於人類最原始排泄物的、頑固而又無孔不入的淡淡氣息,依然像一把無形的小錘,精準地敲打著蘇哲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嬌貴嗅覺神經。
這已經是他穿越以來,每天都要麵對的靈魂拷問。
以前在西城的小破院子裡,條件有限,他還能忍。
可現在,自己都是坐擁豪宅、身價千貫的“外科神醫”了,居然還在享受這種純天然、無過濾的“生化攻擊”?
這能忍?
這已經不是生活品質的問題了,這是對一個現代文明人的終極侮辱!
是對人類尊嚴的無情踐踏!
蘇哲黑著臉,以壯士斷腕般的決絕,光速解決了生理問題,然後像是躲避瘟疫一樣逃離了那個房間。
他一出來,就對著院子裡那顆無辜的桂花樹,做了十幾個深呼吸,才感覺自己那被汙染的靈魂稍微得到了一點淨化。
“蘇福!”蘇哲的吼聲響徹整個庭院,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悲憤。
“哎,老爺,小的在!”
“立刻!馬上!把那個給我治好過手的張木匠,給本老爺請過來!帶上他最好的徒弟,帶上他所有的吃飯家夥!就說,我蘇神醫要開發一個劃時代的、能改變大宋千萬人生活福祉的偉大項目,讓他務必前來共襄盛舉!”
蘇福被自家老爺這突如其來的雄心壯誌給震得一愣一愣的。
劃時代的偉大項目?
改變千萬人福祉?
難道老爺做了一場手術,打通了任督二脈,終於拋棄了當鹹魚的夢想,要開始經世濟民了?
一時間,蘇福感動得熱淚盈眶,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家老爺頭頂聖光、腳踏祥雲的偉人模樣。
他立刻挺起胸膛,大聲應道:“是!官人!小的這就去!”
……
一個時辰後,蘇府後院一間偏僻的空置庫房裡,氣氛莊嚴肅穆。
蘇哲背著手,站在一張大桌案前,桌上鋪著一張巨大的白麻紙。
張木匠和他兩個最得力的徒弟,則像小學生一樣,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他們是被蘇福用“十萬火急,關乎國運”的架勢給“請”來的。
張木匠看著蘇哲那張嚴肅的臉,內心又是感激又是忐忑。
他這條手臂,這條吃飯的本事,都是蘇神醫給的。
彆說是什麼偉大項目,就算蘇哲讓他現場造一口棺材,他都絕無二話。
“張師傅,你來了。”蘇哲緩緩開口,語氣深沉,“今天請你來,是有一件關乎‘用戶體驗’和‘人居環境’的頭等大事,要與你商議。”
張木匠一臉茫然:“用戶……體……驗?人居……環……境?”
這都什麼詞?
聽著就高深莫測,不愧是神醫!
蘇哲沒理會他的迷茫,拿起一根炭筆,在麻紙上“唰唰唰”地畫了起來。
他畫的,正是抽水馬桶的結構剖麵圖。
“你看這裡,”蘇哲指著那個標誌性的s形彎管,用一種布道般的口吻說道,“此乃整個設計的靈魂所在,我稱之為‘s型反重力虹吸式隔絕存水彎’!”
“啥……啥玩意兒?”張木匠和他徒弟的腦袋上,緩緩冒出了三個問號。
“簡單來說,就是用一段彎曲的管道,利用水的張力,形成一道‘水封’,能把下麵管道裡的‘濁氣’,也就是臭味,給死死地封印住!讓它永遠無法越雷池一步,汙染我們上方的清新空氣!懂了嗎?這叫從物理層麵,根除異味源頭!”
蘇哲唾沫橫飛,激情四射,仿佛在講解一項諾貝爾獎級彆的偉大發明。
張木匠師徒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寫滿了“雖然我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表情。
“神醫……您的意思是……造個不臭的恭桶?”張木匠小心翼翼地翻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