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蘇哲就被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喧嘩聲給吵醒了。
那動靜,比後世雙十一零點的服務器哀嚎還要慘烈,比菜市場大媽為了三毛錢一斤的白菜砍價還要激昂。
“怎麼回事?鐵牛在院子裡打鐵嗎?還是說我們家被抄了?”蘇哲頂著一頭亂發,迷迷糊糊地從他那張用重金打造的沉香木大床上坐起來,臉上寫滿了起床氣。
丫鬟小夏端著洗臉水,怯生生地走進來,小聲道:“少爺,不是……是府外來了好多人,把巷子都堵死了,蘇總管和薛大哥他們正在門口攔著呢。”
蘇哲一聽,瞌睡蟲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完了。”他一拍大腿,哀嚎一聲,“我的人民醫院掛號大廳,終究是開業了。”
他趿拉著鞋,連晨嚼刷牙)都顧不上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前院一處隱蔽的牆角,偷偷探出半個腦袋往外瞧。
好家夥!
這陣仗,何止是把巷子堵死了,簡直就是一場大型的、露天的、無差彆粉絲見麵會。
隻見蘇府門前,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有錦衣華服、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員外郎;
有手持名刺、眼神中帶著審視與好奇的青衫文士;
有滿臉焦急、攙扶著病患家屬的普通百姓;
甚至還有幾個一看就是宮裡出來的、太監模樣的家夥,在人群外圍探頭探腦。
他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試圖越過鐵牛和薛六組成的“血肉長城”,將手中的拜帖、禮物、甚至是自家閨女的庚帖往裡遞。
“蘇神醫!小老兒乃吏部侍郎家管事,我家侍郎如夫人偶感風寒,想請神醫移步一敘啊!”
“蘇神醫!求您救救我的公子吧!他發熱三天了!”
蘇哲聽得頭皮發麻,隻覺得無數隻蒼蠅在耳邊嗡嗡作響。
他縮回腦袋,背靠著冰冷的牆壁,臉色比昨天接聖旨時還要難看。
“福兒!”他壓低聲音,對著匆匆跑來的蘇福招了招手。
“少爺,您看這……這可怎麼辦?”蘇福滿頭大汗,衣衫都有些淩亂了,“薛大哥和鐵牛快頂不住了,那幫人跟瘋了似的,說您得了‘濟民神醫’的封號,就該為天下萬民服務,再閉門不出就是沽名釣譽。”
“我呸!還道德綁架我?”蘇哲氣得直翻白眼,“這幫人懂什麼叫‘濟民’嗎?‘濟民’的重點是提高整個社會的健康水平,是搞公共衛生,是做大蛋糕!不是一對一vip客服!我一個人,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能看幾個病人?這叫資源浪費!這叫戰略性短視!”
蘇福聽著自家少爺又開始飆一些“客服”、“戰略”之類的新詞,雖然聽不懂,但核心意思明白了:少爺不想見客,而且理由很充分。
“傳我命令!”蘇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活像一隻準備使壞的狐狸,“啟動‘蘇府門檻一級保護預案’!”
“第一,安保升級。讓薛六再去招募十個靠譜的退伍老兵當護院,記住,要那種為人老實的,見了漂亮丫鬟不會走不動道的那種。把咱們府裡的院牆,給我再加高三尺,上麵鋪滿碎瓷片和鐵蒺藜,務必做到讓任何一個翻牆的梁上君子,在半空中就能深刻地思考人生、懷疑自己的職業選擇。”
“第二,人員擴招。福兒啊,你現在是我的首席運營官,是負責核心業務的,不能總乾些迎來送往的雜活。你去找人牙子,給我買一個精明能乾、會算賬、懂管理的老成管家,負責府內日常采買、人員調配、賬目核算這些瑣事。再買十個手腳麻利、眼力見兒足的小廝,八個模樣周正、性格安靜的丫鬟。對了,廚子李胖子也得給他配兩個幫廚,省得他老抱怨一個人忙不過來,影響我下午茶的品質。”
蘇福一一記下,又問道:“那……那府外這些人怎麼辦?”
“這就要說到第三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輿情管控與人設重塑!”蘇哲得意地一揚下巴,“去,拿筆墨紙硯來,本神醫要親自擬定一份新的府規,給他們來個降維打擊!”
很快,一張碩大的告示板被立在了蘇府門前。
蘇福親自執筆,將蘇哲口述的內容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寫了上去。
那告示的措辭,要多清高有多清高,要多拽有多拽:
《蘇府告白書》
蘇某,一介布衣,偶得醫術皮毛,幸蒙聖恩,賜號‘濟民’,誠惶誠恐。
然天花之疫雖平,瘟疫之源未絕。
醫者之道,不在救一人之疾,而在安萬民之康。
故此,蘇某自今日起,閉門謝客,潛心格物。
將窮儘畢生所學,專攻公共衛生防疫研究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