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追求退休生活的外科醫生,硬生生被逼成了“996”的教材主編兼軍營總教習。
看著桌子上那堆金光閃閃的“項目獎金”,蘇哲非但沒有半點喜悅,反而覺得像是精神損失費。
“蘇福啊。”蘇哲有氣無力地癱在椅上,雙目無神地望著房梁。
“少爺,小的在。”蘇福正指揮著下人將錦緞搬入庫房,聽到召喚,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臉上還洋溢著與有榮焉的興奮。
“你說,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蘇福一愣,沒想到少爺突然開始探討如此高深的問題,他想了想,認真地回答:“以前小的活著,是為了能吃飽飯。現在跟著少爺,是為了幫少爺分憂,讓少爺活得舒心!”
“說得好。”蘇哲讚許地點點頭,然後話鋒一轉,幽幽地道:“我現在就非常不舒心。我感覺自己就是那拉磨的驢,眼前吊著一根永遠也吃不到的胡蘿卜,還被人用鞭子在後麵猛抽,抽我的還是當今天下最大的那位。你說,我冤不冤?”
蘇福聽得雲裡霧裡,但“不舒心”三個字他聽懂了,連忙道:“少爺,您現在可是禦賜的‘濟民神醫’,又是總教習,這是天大的榮耀啊!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榮耀能當飯吃嗎?”蘇哲翻了個白眼,“哦對,還真能。可這飯我吃的消化不良啊!編書,編書……我一聽寫東西就頭大如鬥。這玩意兒需要的不是技術,是頭發!”
他一邊抱怨,一邊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思考起那本《軍陣救療簡章》該如何下手。
作為一個嚴謹的現代醫生,他深知,任何脫離了工具和基礎條件的醫療技術,都是空中樓閣。
他可以教那些士兵如何用“七步洗手法”洗掉指甲縫裡的泥,可以教他們如何用布條和木棍做簡易止血帶,但最核心的清創和縫合呢?
他讓蘇福取來紙筆,想畫一個最基礎的手術刀樣式。
可畫了半天,他頹然地把筆一扔。
沒用!
畫出來又如何?
以大宋目前這“百煉鋼”的技術,要批量打造手術剪、止血鉗、縫合針這些精細器械太過困難了。
自己的這套設備是花了大價錢從眾多鋼材中挑選出來的優質鋼材,含碳量適中,雜質少;
沒有合格的材料,一切都是扯淡。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幫老祖宗說話就是精辟,可惜他們沒告訴我,器不利索的時候該怎麼辦。”蘇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韓琦的拜帖就送到了。
半個時辰後,書房裡,韓琦品著蘇福新泡的茶,笑嗬嗬地看著一臉便秘表情的蘇哲。
“蘇先生,看你這神情,可是為了編書之事煩憂?”
蘇哲沒好氣地道:“韓相公,你這是明知故問。我就是個開膛破肚的匠人,舞文弄墨非我所長。更何況,這書不是光靠寫就能成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連一把趁手的刀都找不到,怎麼教全軍的郎中去救人?難道讓他們用牙咬嗎?”
“哦?此話怎講?”韓琦立刻來了興趣,他知道蘇哲從不無的放矢。
“就說這清創,傷口裡的爛肉、碎骨、泥沙,必須清理乾淨。靠什麼?靠刀!這刀,必須鋒利、堅硬,而且不易生鏽。可軍中那些郎中用的什麼?我見識過,鐵片磨的,上麵還帶著鐵鏽,他們還美其名曰‘以毒攻毒’!我攻他個大頭鬼!那不是救人,是殺人!”蘇哲越說越氣,忍不住拍了桌子。
韓琦聽得神色凝重,他雖然不懂醫,但蘇哲描述的場景他能想象。
他沉吟片刻,問道:“依蘇先生之見,該當如何?”
“材料!”蘇哲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我需要一種優質鋼材!有了它,我才能造出真正能救命的工具。否則,那本《簡章》寫出來,也不過是一紙空文,甚至會因為工具不合格,害死更多的人!”
韓琦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本官明白了。”韓琦撫須一笑,露出了老狐狸般的表情,“說來也巧,這京城裡,還真有個人能解先生之憂。而且,他還欠著先生一條命大的恩情。”
蘇哲一愣:“誰?”
“工部員外郎,王臻。”
一個時辰後,蘇府的會客廳。
工部員外郎王臻快步著走進來。
他先是微微做輯參拜韓琦,然後對著蘇哲說道。
“蘇先生,某聽聞先生有打造鋼材工具的需求?”
蘇哲趕緊將他請到座位上,開門見山地說道:“今日請王大人來,確實因工具有一事相求,此事,非大人不可。我需要打造一批特殊的‘鐵器’,用來治病救人。但我對這鐵器的要求,有些……苛刻。”
他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我需要它,既要像最好的精鋼一樣堅硬,能削鐵如泥;又要像熟鐵一樣有韌性,能彎曲而不折斷。最關鍵的是,它還不能輕易生鏽。”
王臻臉上的激動神情慢慢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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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大宋工部的技術骨乾,他太清楚蘇哲這個要求的難度了。
這已經不是苛刻,這是異想天開!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蘇先生,您這是給下官出了個天大的難題啊。當今天下煉鋼之法,無外乎‘炒鋼’與‘灌鋼’。百煉成鋼,千錘萬打,為的就是去除鐵中的‘雜氣’,使其堅韌。可這硬度與韌性,自古便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鋼愈硬則愈脆,愈韌則愈軟。至於不鏽……恕下官孤陋寡聞,聞所未聞。”
“不,可以兼得。”蘇哲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看著王臻,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的方法,從根子上就錯了。”